時間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夏天,"桃園酒家"的生意也像這夏天的氣溫一樣火熱起來。
張勝從幾個常來喝酒的鬼子嘴裏得知,日本人對清水灣發生遊擊隊襲擊日本兵的事很重視,正在對鎮周圍地區進行秘密監視和偵查,同時嚴令士兵不得單獨外出到鎮外地區活動。
張勝聽著日本兵煞有介事的說法,不由肚裏暗笑,同時心裏也有些著急:總不能老在店裏殺日本人吧,這些日本兵來店裏喝酒總是三五結伴而來,而且來時總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去處,在店裏動手容易走風。
占魁就更上火,上次因店裏離不開,他沒去成清水灣,現在又聽說目前不宜在店裏動手,他已經有些急紅眼了。
當晚,占魁置酒,執意要留下堂倌吃上幾杯酒。因堂倌年歲最大,三人推堂倌坐上首,堂倌推卻不過,最後勉強坐定。
坐在三個如鐵塔般的大漢中間,同時還置身於身為老板的張勝的上首,堂倌開始還有一絲局促不安,三人頻頻舉杯敬酒,幾杯酒下來話匣子也就打開了。"我給各位說一個笑話,權當給大家佐酒。"堂倌呷了一口酒說道。"以前"榮茂齋"生意好時,南來北往的客人一天到晚流水一樣進出,來的客人中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所以當時光堂倌就雇了三個,有一天,來了幾個"怡紅院"的婊子,吃完飯一抹嘴就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想賴賬,氣得大掌櫃當著客人的麵就給了伺候那幾個婊子的小堂倌一個大嘴巴子,小堂倌當時委屈得就哭了,還邊哭邊說"你說我冤不冤枉啊?她們賴賬我使力!"……"話音未落,張勝一口酒直噴到地,占魁差點讓酒嗆得背過氣去,繼宗用手點著堂倌笑著說不出話來。
酒意已濃,堂倌用他那閱人無數的雙眼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三個人,看來看去卻怎麼也看不透這三個人是幹什麼的。是商人吧?張勝卻從不過問盤點櫃上的流水細目,言談舉止間根本不帶半點商人那種重利輕義的勁兒;是綠林中人吧?卻沒有那股草莽氣;是江湖中人吧?又不帶半點江湖中那種油滑玲瓏的做派;更不像軍界中人那種機械的赳赳武夫之態。
其實,從一開始來到"桃園酒家",他就有這種感覺,直覺告訴他:這三個人絕對是好人。
"來,薑老哥喝酒,咋停下不喝了?琢磨啥呢?"張勝對堂倌的神態有所察覺。
"沒……沒琢磨啥,我的酒有點多了,腦袋瓜子有些沉。"堂倌掩飾道。"老哥,你的情況金龍哥給我說過,看你近日神情有點恍恍惚惚的樣子,心裏一定憋著啥事,給我們哥仨聊聊,看我們弟兄幾個能不能幫上你點忙。"堂倌薑庭秀今年整五十歲,有一個姐姐叫薑庭芳。當年,王金龍作為二十九軍排長,在跟日軍作戰時受重傷,眼看不行了,部隊又要開拔,就被安置在離這兒四十多裏的太平莊薑庭芳家。多虧了這個四十歲就開始守寡的老太太,到處求醫問藥,才把王金龍從鬼門關裏救了回來,說起來老太太是王金龍不折不扣的救命恩人。
王金龍傷好後打聽到部隊已開拔到千裏之外,無奈之下參加了當地保安團,日本人來後,保安團又被改編為皇協軍,一直到現在。王金龍一直和老太太一家保持著密切的聯係,以期能有一天報老人家的大恩,這也是王金龍到現在還穿著皇協軍的黃皮、背著漢奸罵名一直不走的原因。
半個月前,老太太的獨子陪著新媳婦回娘家,半路上碰見駐太平莊的皇協軍中隊長李耀祖帶人出來催糧,見新媳婦年輕貌美,李耀祖頓時淫性大發,欲加調戲。新媳婦性格剛烈貞節,寧死不肯受辱,最後跳崖自盡保全了自己的名節。老太太的兒子急怒之下竟變得瘋瘋傻傻,老太太因心疼兒媳、兒子,也急火攻心病倒在床上。王金龍得知此事後大怒,幾次要去殺李耀祖,都因其從人太多沒法下手,悻悻而歸。最後王金龍和薑庭秀商議,先給老太太和兒子抓藥治病,殺李耀祖的事慢慢從長計議。
"啪--"聽完薑庭秀的一番話,三人的手一起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碟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