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美(2 / 2)

經過大概四、五分鍾的沉默時間,那位大夫終於收回手去,慢悠悠地說:“小姐既然已經醒來,便沒什麼大礙了,隻是受了風寒,身體虛弱,似乎還受了點驚嚇……我開幾劑安神驅寒的藥,按時服用、安心養幾天就當無事了。”

我那位爹爹頓時大喜,作揖謝著,又讓揮弦伺候著大夫寫了方子拿去抓藥。而躺床上的我或許一時間受到太多刺激,又看著他們這般忙來忙去的也實在累的狠了,不知不覺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覺無夢,等我醒來時屋內陽光又已亮了許多。我靜靜躺在床上,默默地想著我的瀾、我曾經和他一起的家。不知道他發現我失蹤了後會怎樣,是焦急心痛地不停尋我呢還是覺得正好解決了他的麻煩?我本無兄弟姐妹,父母在我幼年時已離婚又各自成家生子,在我剛入大學時他們就都扔下一筆錢後不再聯係我,我隻不過是他們錯誤婚姻的一個後遺症而已。可笑我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裏居然還堅信世間是有著童話般愛情的。原來一切都隻是我自己在堅持而已。

現在,我到了一個不知是哪裏的地方,一個不知是幾時的年代,成了一個弱小的孩童,這一切是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活過麼?還是讓我繼續把這人世間邪惡百態看的更加清晰透徹?

想不清,也就隻有沉默地接受。我安靜地、不甚言語地躺在床上,伴著我的始終是苦苦的湯藥、嘮嘮叨叨的丫頭和英俊慈愛的爹爹。看著這爹爹總是早早晚晚地過來陪我,親手喂著我各種湯藥、吃食,又著人拿來各種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真是讓我體會到從未有過的父愛。可惜我始終提不起精神來理睬他,人還是時時沉浸在對自己過往的回憶中。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三天……哦,對了,這平淡並不包括每天傍晚揮弦丫頭必有的囑咐。

第一天傍晚,揮弦對我說:“小姐,您已經滿六歲了。按規矩,不能再象以往那樣老粘著大公子讓他陪著您睡覺了……”我頓時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嗆到,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陣,嚇得揮弦直拍我的背。敢情還是“我”纏、纏著人家陪、陪睡啊,現在是讓我粘我也不會再粘了。於是在終於平息了那陣狂咳後,我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揮弦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很是高興了會兒才跑到外間去準備我的洗漱用具。

第二天傍晚,揮弦對我說:“小姐,您可得快點好起來,王嬤嬤就快要從尚書府裏回來了,她和她那幾房男人可各個都不好對付,若是知道您這次病了,可指不定又搬弄大公子什麼是非呢。”我頓時一口銀耳湯噴出,“幾房男人”!我聽錯了吧!揮弦倒是眼明手快,迅速準確地躲過我的“暗器”,順手又扯出一塊絲帕幫我把嘴啊衣服什麼的擦的幹幹淨淨。

第三天傍晚,我略帶謹慎地望著揮弦,果然,她沒讓我失望:“小姐,今天禮部尚書的二公子又來了,我偷偷聽他和大公子說,想早點定下來把他的小少爺給您做公子呢……”

我終於忍不住呆呆地問道“給我做公子?”

見我終於主動說話,她頓時興奮了起來:“是呀,也不想想他家小少爺長的那朝天鼻子樣,哪天真做了您公子,您萬一生個小小姐也象那鼻子般,可多醜啊!幸虧大公子沒搭理他。”

我直聽得雙手發顫、雙腳發軟:原來、原來這“公子”二字是對別人“丈夫”的尊稱啊!所以我那爹爹也被她稱為公子吧。可是這“大”和“二”字如何理解呢?不會真的是“幾房”的意思吧!這裏到底是什麼世道?!失聲片刻,終於聽到自己有氣無力地轉移話題:“揮弦,你幾歲了?”

“小姐,您忘了?揮弦過完年就十二歲了。”

“……”

等她去了外間,我迅速掀開被子,脫掉衣褲,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下這個身體的各個部位,恩,皮膚白膩光滑,身體其他部分也同我印象中的六歲女童構造相同。那麼,雖然未發育,但我應該的確是個女子吧,那也就是說我之前的推斷沒錯咯?!穿回衣服、鑽回被窩,

東邊傳來流水般的琴聲,婉轉而流暢。

回想這幾天揮弦的嘮叨,我猜到應該是那多才的“爹爹”所彈奏。對中國古代樂曲毫無涉獵的我未能聽出他此刻演奏的是什麼曲子,隻從中感到了那淡而散不去的清愁。琴聲漸漸隱去,夜恢複了寂靜,我卻再也睡不著。

對自己好點吧,即便自己如今再有心,也隻剩下許願而已。那不過是個讓我傷到骨子裏的男人,相信自己對他的感情和因此受到的傷害,會在這突變的人生中被新生活慢慢化去而終成了一股清愁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