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吉時(3 / 3)

門外又傳來喊聲,他眉頭微皺又很快地鬆開,“新來的小廝,不懂規矩。”

“你安排的人,不會那麼莽撞。怕是有急事,且讓他進來吧。”說著整了整他的衣襟,再清清嗓子,順便再拍拍自己的臉降降溫,“再說,你還在療傷療毒,我不該這麼、急躁的。”

沈言楷嘴角一彎、直起了身子,“沒關係,等晚上。”他飛快地在我耳邊小聲說著,我的臉更燙,他已略提高了嗓子朝外麵喊著 “進來吧。”

進來的男孩十六七歲,長的普通卻在順眉順目中透出些許機靈,想是他用心教養過的。果然,他開口回稟的事情讓我頓時衝了出去——“尚書府來的王嬤嬤到了北院,正命人罰著今日來的那些護衛和影三爺,說是護主不利。”

一頭紮進北院,地上正排開跪著二十來號人,都是今日隨護馬車的麵孔。原本齊整光鮮的外衣早已剝下,隻剩的一件單薄內衫也都已破爛了大半,血水正慢慢自皮肉上滴落。他們背後手持長鞭的人,想是聽到我這一行三人衝過來的動靜,都停了手,整個院子裏刹那間詭異地安靜、血腥氣撲鼻。

“這是在幹什麼?!”我的聲音冷的讓自己發顫,克製地一步步走到同樣跪著的蕭臨雲身邊,瞥見他的白衫還齊整,心頭略鬆。

“大人!”站在他身後的王嬤嬤單膝著地,手裏猙獰的長鞭垂在了一邊,“今日回府的路上,這麼多人竟讓一個賊子闖到您馬車駕前!今日若不狠狠罰了他們這群,讓他們自此醒覺著點,旁人還以為我們王家的侍衛不過如此!”

“多謝王嬤嬤費心,這些侍衛原是母親大人那裏的,今日你想罰他們我自是無話說。隻如今我看也罰得差不多了,就都散了吧。”

“大人開口,自是他們的福氣,尚有的餘數皆都免了,隻今日您的貼身侍衛,按例要最後責罰示眾的,否則這些已受罰的怕會心裏不服。”

我怒火中燒, “今日是影三擋住了那人,王嬤嬤何須再罰他、傷他,可是想我近前無人跟著?”

從沒有這麼厭惡過眼前的王嬤嬤,可她就是明著不願意放過蕭臨雲。“大人心慈仁善,但小惡不懲、家規不齊,將無以服眾。影三雖今日有功,但他身為您的近侍,自當為手下的侍衛們擔下責任。因此按例,他當罰十五鞭,扣除大人免了眾人的八鞭,尚餘七鞭。”

還要七鞭!我狠狠瞪著她,她卻隻低頭看著地麵,狀似恭謙、實則堅持。

“他不是王家的侍衛!”我咬牙說著,“更不是尚書大人的侍衛!是不是該罰,當是我來定的,要罰、也是我來罰!王嬤嬤這般不依不饒,究竟是何意圖?”

“小人不敢!罰與不罰自是大人決斷,小人也不過是依例行事。今日那賊子不僅闖到了您駕前,還更留下了物件。小人鬥膽瞧了下他留在銀瓶裏的東西,推斷他今日已窺得大人的機密,急怒之下才罰了他們!您隻需讓沈公子瞧驗下那物件,便知小人的話是否屬實。”說罷,她自懷裏取出銀瓶,瞧著正是攔路那人扔了過來的那個。沈言楷不動聲色地接過,自懷裏取了塊帕子包裹住瓶口後打開,略用鼻子聞了聞,眉頭便已皺起。

“既然已是妻主大人的侍衛,言楷鬥膽請大人由言楷執鞭。”

我聽了猛一抬頭,為什麼?!還沒及出聲,就見他已接了王嬤嬤的長鞭,手腕抖動、七鞭已是淩厲地甩了出去!速度之快,讓我根本沒機會奪鞭或護人。唯聽得空氣中長鞭的啪啪聲與皮肉綻開的聲音混著,眼前鮮血飛濺。

我呆立在那裏,看著蕭臨雲額上的冷汗卻無甚表情的臉,聽他說著:“小人謝過公子。”隻覺得心痛一陣陣襲來。我不管那瓶子裏的是什麼,也不管那人窺伺了我什麼機密,我隻想日子簡單點,大家都好好的,都過的快樂些,唯此而已……

王嬤嬤施禮走了,護衛們一個個被人抬去敷藥了,蕭臨雲撐著身子站起來,我愣愣地跨了前去扶他,卻被他輕輕地推開。我看著他踉蹌的步子跨進了遠處的一扇小門,然後、門關上,我的視線就此被阻隔。

“夏兒,先去用飯吧。”耳邊的聲音很遙遠。我眨眨眼,選擇忽略。

“他不會願意你現在去看他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會願意我現在去見他,我也知道為什麼會是你打他,王嬤嬤拿出來的瓶子裏裝什麼已不重要、是不是原先那瓶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拿了出來一個一摸一樣的。你們一個個都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著想,可越是這樣,我越是心痛,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動作太慢。

“想想我在房裏和你說的事吧。”我轉身,走了出去。

“不想知道瓶子裏的是什麼?也不想告訴我今天你遇到的那個人?”

“今天我遇到的事,你定是已都知道了的,我自不用再說。瓶子裏的,誰知道原先是什麼……我的機密,你更是早知曉了的,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