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見過那種眼神,不會明白,那雙沒有生機的絕望的眼睛有多可怕。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推開,卻沒有想到,言希從樓梯上跌了下來。當時,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
林彎彎用力地抓了長發,眼中含淚,表情十分痛苦:“我不想的,我隻是,我喜歡言希,真的……”
阿衡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情節,言希以前隻是輕描淡寫,短短幾句,甚至還有餘力調侃思莞和林彎彎。
他不累嗎?
他雖然不嫌自己累,可是阿衡卻懷著很複雜的心情看著林彎彎。
這樣正視她,不是因為她頭發很卷,眼睛彎彎;不是因為她站直身子時脖頸白皙得像一截嫩藕;也不是因為她叫林彎彎。隻是,這樣的林彎彎是言希喜歡著的林彎彎。
因為喜歡言希,付出了全部力氣的溫衡,這時才清楚,怎麼樣的女孩子才是言希可能心動的樣子。
竟與她,沒有半點相似。
林彎彎蹲下身子,眼淚流了下來,語調有些苦澀:“又過了一個月,言希來上學了,所幸摔傷不嚴重。隻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其實言希根本是清醒的,他當時病已經好了。
“再然後,思莞跟我告白,我知道覆水難收,又害怕言家報複,畢竟我把言希從樓梯上推了下來,害他養了一個月的傷,接下來就是你們知道的,我和思莞交往了。”
陳倦破口大罵:“這位大姐,虧你說得出讓我們家美人兒原諒你這話。要是我,把你踢進十八層地獄都嫌輕,你還是回家洗洗睡吧,別他媽做白日夢了。”
林彎彎臉唰地變白。
阿衡閉上眼:“林小姐,您的忙我幫不了。”轉身,拽著沒罵夠的肉絲離開。
肉絲怒:“你怎麼不讓我說?我靠,怪不得言希怕女人,要我,我也怕!他娘的,這年頭,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阿衡睜開眼,似笑非笑。
肉絲目不斜視,義正詞嚴地補充:“除了我媽和溫衡同學!”
言希晚上回家,衣服穿的是早上那一套厚行頭,阿衡為他準備的,圍巾、手套、大衣,一應俱全。
剛剛下了雪,他脫掉大衣,拍了拍上麵的雪粒,走到書房才發現阿衡在練字。
坐得很直的這姑娘,眉眼端正,辮子垂到了灰色毛衣上。
他笑了,輕輕走到她麵前,發現她一直在寫唐詩中的幾句話,字倒是大方幹淨,但是寫的過程中似乎思考著什麼,字跡有些滯澀。
言希低下身子,右手握住了阿衡的右手。
阿衡的身形震了一下,卻沒有抬頭,隻是抿著唇笑,讓他帶著自己寫。
等那白皙的手完成詩中的最後一字,她才抬頭,笑了起來:“手怎麼這麼涼?”
言希也笑,拿起紙,定睛看了一下詩句中的最後三字“傾城色”,輕輕開口:“這個,送給我吧。阿衡,今天的事不要問,再等幾天,不用擔心。”
她遞給他熱好的巧克力牛奶,微笑了:“好。”
言希看著牛奶,晃了晃,想起什麼,低低笑了出來:“阿衡,我睜大眼睛是不是很嚇人?”
那樣清純漂亮的大眼睛,故意瞪得更圓更大,阿衡看他:“嗯,是挺嚇人的。”其實,應該是很有氣勢。別人看到了,會失了魂,不由自主想要一直看下去,所以才會用這樣的眼睛多麼嚇人來掩飾自己的迷失。
言希輕笑,眼睛彎了,垂下頭:“原來是真的啊,怪不得呢,以前有人說……嗯……我還不信,今天,很多人也這麼說來著。”
阿衡心中一痛。以前,是指林彎彎嗎?
言希雙手背在後腦勺上,靠著沙發閉上眼,喃喃的,是少年清爽的語調:“嘁,難不成是本少眼睛長得太好看了,地球人都嫉妒我?”
阿衡嗬嗬笑著:“是啊是啊,我就嫉妒你。長得這麼好看,讓人很有壓力知不知道?”
她垂下眸子,眉眼變得寧靜無奈。
她沒有罵“言希,你怎麼這麼自戀?你個自戀狂煩死了”,她第一次,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似乎,想明白了,連他從頭到尾都不屬於她這個事實,也不至於變得很難接受。
因為,這本隻是個,真相。
由天,由地,由那人,卻不由她。
一月十號,溫母說思爾要過十八歲的生日,因為是成年所以隆重一些,到飯店訂了幾桌酒席,請了許多朋友。
去年思莞生日時也是這個樣子的,想是溫家對待兒女的一個慣例。
溫母說:“阿衡,你和思爾錯開。過幾日,才是你的十八歲生日,到時咱再擺幾桌。”
阿衡望著她,母親似乎忘了什麼。可是,母親看著她,表情有些憐惜,有些愧疚,阿衡便笑了,說好。
一月十號,早晨醒來時,阿衡一睜開眼,就看到言希的大眼睛,嚇了一大跳,揉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的?”
言希哀怨,托下巴,嘟嘴:“女兒,你怎麼才醒啊醒啊醒啊,我都等了好長時間,眼都酸了,你看,眼睫毛都眨掉了好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