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食指,晶瑩的指腹上果然安靜地躺著幾根眼睫毛。
阿衡抽搐:“你怎麼這麼無聊呀,大清早就開始鬧騰,煩死了!”順手把枕頭砸在這廝的臉上。
言希眼淚汪汪,像被拋棄的小狗:“思爾早就起床做造型去了。”
阿衡打哈欠:“跟我有關係嗎?”
言希嫌棄地看看阿衡還未梳理的黑發:“你至少要梳順頭發吧。”
阿衡剛睡醒,有些迷茫:“什麼?”
言希無奈,輕輕拍了拍阿衡的發:“過來,過來,坐這裏。”他在鏡前拉了一把木椅。
阿衡納悶,坐上去,問他:“做什麼?”
少年拿出梳子,又從口袋中掏出一隻漂亮的水晶發卡,含笑:“可能不如美發店好看,但我跟著學了好幾天,應該不會難看。”
他反掌,把發卡輕輕合在阿衡手心,軟軟涼涼的指溫,輕輕劃過她的手心。
阿衡低頭,淺粉色的、亮白色的、淡紫色的,一手的晶瑩剔透,她哭笑不得:“喂,言希,你不會是想讓我戴這些吧?”
言希唾棄道:“你是女孩子知道嗎?是女孩子都喜歡這些!我專門挑的!”然後左手托起阿衡的發,右手輕輕地梳下,淺淺的弧度,緩緩的動作,和他作畫時如出一轍的認真。
他低了頭,把她的發從中間分開,纖細的指靈活地穿梭著,映著黑發,益發的白皙。從左側鬢角開始的一綹,細水長流一般,指尖繞了發香,緩緩地編了四股,綰結在發頂,用白水晶發卡固定。而後是另一側,綰好,與左側會合。又挑起一綹,重複之前的動作。
小小精致的水晶發卡在發中綽約,映著墨色的發,一個個晶瑩飽滿,遠望,弧線流暢,似一隻隻漂亮的水晶蝶伏在發間。
阿衡望向鏡中,隻看到言希的手,指節微彎,在發中流轉成好看的角度,一氣嗬成,像他畫的每一幅畫,那樣傾注了靈魂,有了新的生命節奏。
然後,他容顏如雪,凝注成一方溫暖,靜立在她的身邊。
她無法抑止,眼角潮濕了,心中有些抵禦和不平。
他為她梳了發,想必是不忍看她邋遢。可是,他這樣心血來潮,對她這樣好,讓她眷戀了,上癮了,又該怎麼是好?
他呼了一口氣,像完成了一件作品,滿意而帶著審視。
少年笑了:“阿衡,你今天一定要乖乖地待在我的身邊,別讓別人拐跑了。”
阿衡詫異,他卻不知從哪裏取來一個係著緞帶的方盒,微笑了:“打開看看吧。”
阿衡解開緞帶,微微皺了眉:“言希,你知道的,我並不習慣辛德瑞拉的戲碼。”
那是一條白色的鑲著水鑽的長裙,華彩淡然,明媚不可方物。
言希扯開半邊唇角,語帶慵懶:“我也不習慣做神仙教母,充其量隻是辛德瑞拉的後母,為了自己女兒奔波。”
阿衡眯眼看他,言希卻望了掛鍾:“到十一點三十五分還有一個小時。”
他囑咐阿衡換衣服,自己卻噔噔下了樓。
長裙的尺寸完全契合,搖曳到腳踝,遠遠望去,高貴的,帶了不可褻瀆的意味。阿衡微微笑了,依舊的山明水淨。
她下了樓卻未見言希,電話鈴聲剛巧響了,是思莞,問他們什麼時候出發。
阿衡張口,身旁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搶了電話,放在耳畔,聲音平淡:“你們先走吧,我和阿衡等會兒打的去。嗯,有別的要緊的事。”
而後,掛了電話。
阿衡抬頭,問他:“什麼要緊的事?”
少年仔細端詳了她,並不回答,拍了阿衡的頭,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這裙子適合你,果然是本少的女兒,不錯不錯。”
阿衡臉色微赧,輕咳,軟軟糯糯的聲音:“我們什麼時候走?”
言希從廚房捧出一碗東西,微笑:“你先吃完這個,我們再走。”是一碗麵,裏麵有荷包蛋,有醬色的排骨,晶瑩的圓麵,長長的。
阿衡問:“你做的?”
言希搖頭,黑亮的眼睛亂轉:“沒有啊,是我剛剛出去買的。你知道,本少從不下廚的,怎麼可能做出這麼人見人愛、如花似玉看起來就是極品的麵?”他誇著麵,唾沫亂飛。
阿衡撲哧笑了,掃到言希的手,上麵還有未消退的紅痕,心中清楚了幾分,含笑咬了一口麵,嘴角卻抽搐起來:“果然是……極品。”
果然不是常人能享受的極品。
言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期待的小白的表情:“好吃嗎?”
阿衡微笑:“好吃得超乎你我的想象。”
言希咳,為毛怎麼聽都覺得不是好話:“給我嚐嚐。”
阿衡搖頭,毫無餘地:“不行,這是我的麵。”然後,埋首在氤氳的霧氣中,大汗淋漓,流淚無聲。
他笑意溫柔,看著她吃麵,好像是天大的幸福。
言希,這麵真辣,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你看你看,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掛鍾,剛剛是十一點三十五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