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映軒就悄悄地從家裏走了出來,朝城西的方向大步走去。他兩眼底下是一大圈黑色,這是昨夜徹夜未眠的緣故。
昨日回到家之後被尋了他三四天的父母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頓,在院子中罰跪了整整一個時辰,爹娘才消了氣喚他進屋梳洗吃飯。然而,他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著,腦海中想的都是四麵八方疾射而出的利箭被妖獸一聲巨吼紛紛震落在地上的畫麵,輾轉了一夜,天光剛剛從雲層後麵透了出來,他便起身洗漱,悄悄地開了前門溜了出來。
他要去相府。
此時街上的行人不多,也沒有人去注意這個身穿青衫一臉憔悴又表情凝重的少年。
此時的相府,正是雞飛狗跳。
柔軟的錦被包裹著熟睡中的甜美女孩,她呼吸輕緩勻稱,雙目緊閉,兩扇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淺淺的影子。稚嫩的臉枕在枕頭上,壓得有些變形了,臉上是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唇形很好看,此時嘴角微微上揚,看樣子是正在做著好夢。
齋亭在美夢當中輕輕地呼吸,突然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飛,頓時感覺一陣涼意。她不禁全身縮成一團,意識模糊地伸手朝身邊摸了摸。小手摸索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被子,她也懶得再找下去,翻個身接著呼呼大睡。
啪!
一記重擊敲在了她的屁股上麵。
“啊!”齋亭整個人反射性的彈跳起來。她以為自己還在睡夢當中,腦子一片空白,捂住痛楚忿忿地轉身回頭,就見叔叔一身錦袍手持戒尺麵色陰沉地站在床邊,凶神惡煞地盯著她。
齋亭所有的睡意在一瞬間盡數消散,完全清醒。
她又驚又怒地叫了起來:“叔叔,我又做錯什麼了?”
“哦?原來你不知?”相朗君眉峰輕挑,“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齋亭被他這一問,眼睛朝著窗戶邊望去。淡淡的天光照在窗紗之後,並不明亮,有一種清晨才有的灰藍。她回頭懊惱地叫道:“叔叔,天才剛亮……”
“一日之計在於晨。真正勤奮的人天還沒亮就起床苦讀了,已經這個時辰你還賴在床上,我隻打你一下還算是輕的。”他收了戒尺,對著匆匆跑進房裏的兩個丫鬟說道,“你們還不快給小姐洗漱。”
她撫摸著痛楚,無力地說道:“叔叔,平時這個時候我還可以再睡半個時辰呢。”
“睡睡睡!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睡,你還做了些什麼?別以為咱們家財萬貫你就可以不思進取庸庸碌碌地過一生。將來你若一無是處,金山銀山也得讓你敗光了。”他兩眼一瞪,那神情,那語氣,簡直就跟昨晚大罵她浪費食物的時候一模一樣。
齋亭隻覺得叔叔簡直是瘋了。
她知錯了!她終於知錯了!
齋亭苦笑著懇求道:“叔叔,您消消氣好嗎?我真的知錯了。”
“誰說我在生氣?”相朗君挑眉道。
吼!他不生氣?他這副能把小孩子嚇得做噩夢的表情不叫生氣?那麼剛才狠狠地抽了她一下戒尺,應該算是在生氣吧?
齋亭扁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道:“侄女以後一定聽您的話,再也不敢出去闖禍了。叔叔,看在我爹娘的份上,您再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哼!若非是看在兄嫂的麵子上,我早把你轟出家門了。”
齋亭連忙討好道:“叔叔哪裏舍得讓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您如此嚴厲,無非就是希望我早日成材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不叫您天天掛心。您也能向我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我從今天開始痛定思痛,一定不讓叔叔生氣失望的。”
他嗤笑道:“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就算了,我不奢望你有那樣的本事。隻要你老老實實在家裏用心讀書,將來嫁得出去我就得燒高香了。”
齋亭臉朝床內的方向翻了一個白眼,才回頭道:“是是是,我會老老實實地在家用功的,叔叔您請消消氣。”
“哼!消氣?那就看你如何表現了。”
齋亭苦著小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叔叔不是讓我拜了師父嗎?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日夜苦讀,讓叔叔滿意,讓師父滿意。”說完,她在心裏哀嚎起來:不久之前她還理直氣壯地跟叔叔爭辯請不請西席的問題,如今卻連這個問題都不用爭辯了,直接拜了師,還要一再承諾一定會刻苦用功。這才幾天功夫啊,差別怎麼這麼大?她這叫自作孽嗎?
相朗君哼了一下,吊著眉峰沉聲道:“那還不快收拾一下,去向你師父請安?”
請安?
齋亭才在心裏嚎了一半,聞言便是一愣,差點跳了起來。
叫她去給一個看起來隻大了她四五歲的小子請安?
她不滿地揚起眉,話剛到嘴邊就見叔叔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戒尺,當即嚇得所有的牢騷都跑光了,跳下床去,匆匆地套上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