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暄和……”
微弱的呢喃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紮進了他的胸口，樊桐赫然驚醒，清冷的目光死死地看著對麵的齋亭。
她正巧也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什麼東西也看不清，卻唯有看清了他一雙清若湖水冷若霜雪的眼睛，那麼清澈瀲灩，又那麼哀傷茫然。
齋亭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呆呆地看著。
突然，靜謐之中劃過一個尖銳的叫聲。
她反射性地驚跳了起來。剛剛在夢裏麵才聽到這種聲音，此刻再次聽到，她頓時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雙手還抓著被子，卻動也不敢動。
樊桐坐在她對麵，淡淡道：“冷靜。”
冷靜？她哪裏還能冷靜？齋亭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嘴唇微微發抖。若是以前她是不會怕成這樣的，可是那種叫聲就跟夢裏麵的一模一樣，夢中的絕望恐懼紛紛湧上心口，叫她如何冷靜？
樊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邊，輕輕拿過被攥在她手裏的被子，手腕一抖，哪裏還能看見屋子席子？隻剩下他們兩人站在空地上，周圍是高高的野草，遮住了四周的景物，唯有頭頂天空中的飛螢被妖獸的叫聲嚇得到處亂竄。
樊桐朗聲道：“誰人在裝神弄鬼？出來。”
裝神弄鬼？齋亭不解地看著他。不是妖獸來了嗎？怎麼是人？
周圍又恢複了靜謐，靜謐到齋亭以為妖獸已經悄悄地飛走了，正要鬆一口氣，突然就聽見一個低低的笑聲幽幽地傳了過來。笑聲細細長長，聽起來像是人的笑聲，又像是夜梟之類的聲音，嗚嗚嚶嚶，聽起來叫人毛骨悚然。
樊桐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道：“不用怕。”
“是，師父。”她也低聲應著。不知怎麼的，聽了他這句話，心中的忐忑惶恐就去了一大半。
遠處有一陣狂風吹了過來，像是什麼東西在迅速地接近。刷地一聲，一個東西斬斷了四麵高高的野草，撲飛而入。樊桐手腕一翻，一顆石子激射而出打在衝進來的妖獸身上，當胸穿過。那頭妖獸嘎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樊桐的聲音變得極冷：“出來！”
那個怪聲音咯咯地低笑，像女子撒嬌似的：“我才不。”
齋亭頓時渾身惡寒。樊桐的目光冷若冰霜，漫聲地吩咐道：“五山，吃了它。”
“又是我？”樊桐的身後轉出了一隻慵懶似大貓的玄虎，小小聲地嘀咕了一下，縱身跳入了茫茫的黑暗當中。
兩人隻聽見玄虎響亮的怒吼聲，震得樹葉簌簌掉落，接著是妖獸纏鬥在一起的慘叫聲，格外淒厲。許久，聲音猛地停住了。樊桐目光一閃，抬腳向前一步，衣袖一揮，周圍高高的野草頓時消失了，齋亭這才看清了外麵的情形。
妖獸！
好多的妖獸！
黑暗中看不清楚具體有多少，隻見無數雙或是殷紅或是慘綠的眼睛漂浮在空中，隱藏在樹葉雜草的後麵，四麵八方，由遠及近，竟然全部都是。那些眼睛一眨一眨的，這邊一大片剛眨完，那邊一大片又眨動起來，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齋亭見到這麼多妖獸，噩夢中的恐懼感又冒了出來，全身像被冰凍似的無法動彈，又像是有烈火在燃燒，血液在逆流。她緊緊抓住樊桐的手臂，身體劇烈地顫抖，冷汗一顆一顆地從額頭滴落下來。
“救命……”微弱的求救聲無助到了極點，她帶著哭腔喊道，“師父……夢……”
“夢？”樊桐回頭瞥了她一眼。
“夢……夢是真的。”都說美夢成真，可是噩夢成真是何種感受，她今天總算是知曉其中的滋味了。
她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淡定、勇敢，相反的，她發現自己怕得要命，怕得雙腿發抖。如果不是身邊還有樊桐，她一定會癱軟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樊桐看著她驚恐萬分的模樣，眉頭一皺。
那個怪聲在妖獸當中咯咯地笑，卻暗藏殺氣：“大人，咱們又見麵了。你說，今天我能不能殺了你呢？”
話音一落，一個詭異的身影從一頭妖獸身上跳了起來。在大片殷紅慘綠的眼睛當中，一個清瘦的身影竄出樹叢，他麵色蒼白，卻烏眉紅唇，妖豔至極，也詭異至極。他跳了起來，反手一切，頓時將旁邊妖獸的頭顱給斬了下來。
鮮血頓時噴薄而出，齋亭驚得瞪圓了眼睛，忽見眼前一大群妖獸不約而同地發出淒厲的叫聲，參差不齊，低啞粗曠，叫人讓人心裏發顫。她躲在樊桐的身後，被這股叫聲一震，隻覺得血液翻湧，心口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