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青岩!
她剛剛登基的時候,時時刻刻聽到的就是這個名字。
這三個字在朝臣們的口中是意圖謀反的亂臣賊子,在酆州百姓的眼裏,卻是一名愛民如子的好官。
她想不到尋了好幾年都沒有一絲消息的人,居然會在這裏見麵了。
微風將她鬢邊的發絲吹拂在臉上,齋亭抬手將發絲夾至耳後,怔怔地望著端坐在地上視死如歸的老者。
她恍惚憶起自己初登基的那個時候,心裏充滿了彷徨恐懼。那個時候走在酆州的大街上,看著熙攘的人群從自己身邊陸續經過,看遍了酆州每一處的景色,隻覺得那是一個繁華又平靜的地方。而造就了那個地方的人,就是臨青岩。
她記得自己對樊桐說:總有一天會見到他的。
沒想到,這一天忽然到來了,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突然笑了笑,走到臨青岩麵前,問道:“你知我是誰嗎?”
臨青岩看了她一眼,皺起了眉頭。
站在他麵前的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麵容嬌美,目光清澈靈動,隱隱帶著幾分貴氣。她穿著一聲淺碧色的男裝,束著腰帶,長長的頭發上束著一個銀色發環,貴氣之中又透出幾分英氣來。
他搖了搖頭。
從剛才到現在,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何敗了,而且竟是敗在一個小女孩的手中。他也笑了笑,帶著幾分蒼涼:“也許天意如此!上天還是眷顧王位上的那個人。”說到此處,他的語氣中不禁多了一些忿恨!
齋亭問:“你恨如今的國君?”
“不。”他搖頭道,“我是恨朝廷。”
“為何?”
“若非國君昏庸無道,權臣擅權陷害忠良,欺壓百姓,秋原國何至於此?你隻道我勾結外敵,引狼入室,但是那些官員大臣們呢?他們平時作威作福,貪得無厭,將所有賑災的糧食悉數占為己有,導致數十萬百姓活活餓死。臨事卻畏首畏尾,貪生怕死,好不容易邊境打了勝仗,他們卻吃了軍餉,誣陷功臣。秋原國為何外憂內亂,不就是那般人自作孽嗎?他們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比勾結外敵還令人不齒?”
他侃侃說著,似乎要將滿腔的激憤都說出來。
“我臨青岩何罪之有?十幾年來我兢兢業業,為百姓著想,到頭來卻因為得罪了奸臣而落得聲敗名裂,家破人亡。”他聲色俱厲地說道,“國君昏庸,竟聽信奸臣之言將我定罪!若非我命大,早在進京之時死於奸臣手中。可是我的妻兒呢?他們何罪之有!”
“所以你想到了謀反?”齋亭冷然道。
他淒涼一笑:“不然我還能如何?我在進京路上遭遇刺殺,所幸性命無虞,但卻隻能東躲西藏。我本想總有機會進京麵見陛下,在陛下麵前陳清一切,沒想到在半路卻聽到臨家被抄家,我的妻兒被斬首示眾的消息。如此昏君!如此不明是非!我見她何用?”
齋亭默默地注視著他,慢慢地收起了短刀。
“你妻兒已死,所以你才成為亂黨,報複朝廷?”
“如此昏庸的朝廷留之何用?朝廷無能,百姓苦不堪言,國家千瘡百孔,還不如把一切都毀了,重新來過。”
齋亭看著他臉上狠戾的神色,淡淡道:“人人都說臨青岩是愛民如子的父母官,我卻過酆州,那裏繁華不亞於京都,卻比京都還多了幾分平靜,在秋原國中,能夠在酆州裏生活是最美好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在想,我一定要見見你。”
臨青岩有些驚訝地抬眼看她,不知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子要見他做什麼。忽而一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渾身顫抖了一下,詫然地看著她。
齋亭仍舊淡淡道:“可惜我們一直無緣相見。你在進京之時突然不知所蹤,所有人都說你是畏罪潛逃,然而我在想,明明天下人還沒有定你的罪,怎麼能叫做畏罪潛逃?你怎麼可能做一些落人話柄的事情?可惜,派出去尋找你蹤跡的人始終一無所獲。”
“我在途中遭遇刺殺,隻好隱姓埋名,躲藏起來。”他說道。
齋亭點點頭:“你為了保住性命,這麼做是對的。可是臨大人,我有一句話想問問你。”
臨青岩看著她,眼裏已經沒有剛才的震驚,冷靜地說道:“請說。”
“朝廷派去的人在你的府中和官衙裏找到了許多兵器,那些東西是不是你叫人準備的?”
方仲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隱隱已經猜出了齋亭的真實身份,聽到齋亭如此一問,心中更是一驚,脫口道:“那些東西自然是別人為了栽贓嫁禍。”
齋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轉向臨青岩:“臨大人,你說呢?”
臨青岩深深地看著她許久,歎息道:“你如何知道不是別人嫁禍於我?”
“恩師!”方仲訝然地叫了一聲。
齋亭道:“因為我偷偷看過那批武器。你全部都是比官軍所用的還要鋒利的兵器,而且似乎製造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我也看過放武器的地方,那裏堆滿灰塵,不像是臨時造成的。況且在你的府中有一個地下密室,你雖然把東西都清理幹淨了,但是地麵和牆壁上還是殘留一些痕跡——打鐵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