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悵然道:“你豈是因為妻兒被斬而一怒之下成為亂黨報複朝廷,其實你早就有謀反之心,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或者無法下定決心,你妻兒的死倒是讓你徹底背叛朝廷而已。”
臨青岩哈哈一笑,道:“沒想到……沒想到……”
“你本是國家棟梁之材,將來能為百姓謀福,沒想到……”她也輕輕一歎。
隻不過兩人的“沒想到”大不相同。臨青岩歎的是沒想到自己的真麵目早就被她知曉了,還落在她的手裏,多年來的奴隸毀於一旦。齋亭的沒想到卻是本有可能成為一代良臣的他,卻成為了禍國殃民的亂黨,不由得十分痛心。
“恩師,你怎麼……”方仲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萬萬想不到,一直敬重的老師竟然早就存著謀反之心。
臨青岩笑了幾聲,傲然道:“我的確早有謀反之心,隻是心中善存一絲希望,遲遲未能動手。可是我等了這麼多年,秋原國一直王位空懸,任人欺淩。既然祭司大人選不出君主,那麼就讓能者居之!天下有那麼多能人,為何偏偏要讓一個沒有絲毫本事的人去當一國之君,還弄得民不聊生?”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勾結外敵,引狼入室。”
“不該?”他譏諷道,“為何不該?既然我敢謀反,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大季國不攻進來,秋原國遲早也要滅亡,到時候死的人會更多。我隻是和大季國合作,事成之後,西北八州就是大季國的國土。雖然損失了八州,但卻能換來其它地方百姓安居樂業,這不是很好嗎?”
方仲聽到他這麼說,非但沒有一絲悔改之心,反而覺得自己做的是一件大好事,不由得感到痛心好憤怒。
齋亭淡淡道:“你並非不知大季國的手段,西北八州若是落在他們的手裏,那麼的百姓能有好日子嗎?他們所到之處無不是斬盡殺絕!八州上百萬的百姓,你居然將他們推出去送死!”
“那又如何?先王不也是將百姓的性命視如草芥?再說了,八州成了大季國的國土,那裏的百姓自然也是大季國的百姓,與我有何關係?”
啪!
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臨青岩的臉上,打得他向後仰倒在地。齋亭瞪大著眼睛,恨恨地瞪著他:“與你無關?”
臨青岩嘴角邊帶著一絲血絲,臉上卻是傲然的:“當然與我無關!”
她氣極了,抽出短刀就要一刀刺在他身上。
刁晝的短刀是連妖獸都能輕易刺傷的利器,這一刀戳在臨青岩身上,隻怕臨青岩性命不保。他卻麵無懼色,凜然不動地等著她刺下去。
“丫頭!”刁晝及時跳到她麵前,以手格開她的手腕,道:“此人還不可殺!”
齋亭紅著眼睛,忿忿地瞪著他許久,才不甘不願地收起匕首,冷冷道:“好!其他百姓與你無關,那麼我問你,你的妻兒可與你有關!”
“你說什麼?”臨青岩神色一怔。
齋亭冷道:“他們現在倚牧關。如果八州落入大季國手裏,你以為他們還能活命!”
他震驚地看著齋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半晌跳了起來,顫抖著問:“他們在倚牧關?他們……還活著?”
“活著。你的妻子,兒子,女兒,都還活著。”
“不可能!”他喝道。
齋亭冷然一笑:“當初是我親自劫的囚,親自將他們送到靖州城,看著你的學生將他們送到倚牧關。”
“誰送去的?”
“武石宣!”
臨青岩跌坐在地,臉色發白。若是齋亭說是別人送去的話他還不敢相信,但是武石宣——
武石宣可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他最信任的一個門生。
他突然慘然一笑:“我真是糊塗啊!糊塗啊!”說著雙拳重重地捶打在地麵上,臉上陡然流下了兩行清淚。
方仲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恩師……”
“方仲,你不要再叫我恩師了。”臨青岩看著他慘然道,“我何德何能做你的恩師?我臨青岩一生教了那麼多門生,口口聲聲地叫你們在忠君愛國,坦坦蕩蕩地做人,要無愧於天地,可是我自己卻不忠不義,落得一生罵名,還葬送了自己妻兒的性命!”
方仲心中一酸,道:“恩師固然有錯,但是你永遠是我的恩師。既然翟婷……既然陛下已知大季國所謀,那麼心中一定有對策。”
他說完看向齋亭。剛才在他們的對話中已經猜到齋亭的身份,當即雙膝跪在她麵前,伏首道:“我方仲聚民謀反,罪大惡極,然而我恩師多年來對朝廷有功,雖然功過不能相抵,但是我願意代恩師向陛下請罪。隻是如今形勢危在旦夕,靖州和沅州岌岌可危,陛下若是肯讓我戴罪立功,將敵人殺退之後,要殺要剮任由陛下處治。”
齋亭沒有立刻殺了臨青岩自然就是為了眼下的危機,她默默地注視著眼前兩個人,輕輕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