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The memory——清瀾為紀(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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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薇在禪房裏醒來的時候,推開門看見的便是那樣的情景,紀瓷坐在山石上,而林斐斜倚著一棵鬆,兩個人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裏,是遠方綿延的山巒,或者隻是晨光裏的輕煙。

程思薇有一瞬間的恍惚,隻覺得那個畫麵很美很純粹。

大約是聽見她的腳步聲,紀瓷回過頭來,看著她,倦倦地笑了一下。

林斐見程思薇也醒了,隻說:“我們回營地吧。”

三個人踩著被晨霧打濕的青石小路下山,山林裏到處都可聽見鳥鳴聲,婉轉清脆。程思薇從沒見過山裏的清晨,覺得處處都賞心悅目,一開口便停不下來,隻管興致勃勃地說著話。快到營地,程思薇才猛地發現,自己身前身後這兩位貌似鮮少應聲,就連一向話嘮的紀瓷也言語懶散,仿佛懷揣著多少心事似的。

“紀瓷,你身體還不舒服嗎?頭疼嗎?”她擔心地挽起紀瓷的手臂。

紀瓷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的林斐,長出一口氣:“沒事了,可能是昨夜燒得有點糊塗。”說完,用食指撓撓鼻尖。

其實是心裏一直在解啞謎,她總想著林斐那個淡若蓮花的微笑,是什麼意思呢?是接受她的告白,還是不以為意地一笑而過?

沒走幾步,已經可以聽見同學們的說話聲。女生們無一不在抱怨昨夜睡得腰酸背痛,還有人說自己小腿被蟲子咬得都是小紅疹子。

見紀瓷他們回來,大家圍過來,嘰嘰喳喳的,是真心地惦記與問候。她笑眯眯地對每個人表示自己沒什麼事了,目光卻還是滑過人群落在林斐的背影上。她看見他進了帳篷拿了洗漱用具,遠遠地背離人群。

與其他人的熱絡相比,他仿佛變成了最冷淡的那一個。

紀瓷的心裏打著鼓,鼓點雜亂無章。

因為休息得不好,一上午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有幾個人勉強去山頂的清瀾寺逛了逛,其他人幹脆就在營地睡回籠覺。

紀瓷沒有睡意,坐在帳篷前捧著一包紙巾擦鼻涕,而她的視線始終落在幾十米開外的樹林裏。透過樹林的間隙,她可以看見林斐穿著天藍色格子襯衫的背影。他一個人坐在河邊的草地上,靜靜地,有好一會兒了。

她想,林斐對著河水在想什麼呢?他的所思所想裏會有她的存在嗎?

回程的車上,紀瓷照例和程思薇並排坐著。坐在最後兩排座位的人喊程思薇過去和他們打撲克,程思薇雀躍地起身,忽然又俯下身,悄聲對紀瓷說:“我給你製造點福利。”

果然,不消半分鍾,程思薇就和最後排的人換了座位,那人,就是林斐。

他走過來,極坦然地在紀瓷身邊坐下。

紀瓷猛地咳了幾聲,似乎可以聽見身後程思薇傳來的笑聲,帶著一點小壞。

紀瓷扭頭看看林斐,他捧著一本書,耳朵裏塞著白色的耳機。剛好班長在給大家發水,經過林斐身邊的時候,對紀瓷撇撇嘴,小聲說:“年組第一名果然不是白來的,看,這才是刻骨學習的典範。”說著把兩瓶水都遞給紀瓷。

車子經過小鎮市集的時候,司機猛地一個急刹車,林斐這才抬起頭,茫然地看看窗外。紀瓷把手裏那瓶已經握得溫熱的水遞過去。林斐嘴裏說著謝謝,伸手去接,卻不小心碰到紀瓷的手,他停頓了一下,說:“不好意思。”

紀瓷忙縮回自己的手,手指卻緊緊握在一起,仿佛想要因此留住對方指尖淡淡的溫度。

她低頭,看清他膝蓋上的那本書,並不是教科書,而是一本古龍的武俠小說《歡樂英雄》。古龍這個名字,她隻在老紀的床頭見到過,老紀跑大貨的間隙喜歡窩在沙發裏看書,不用費太多腦細胞的書,從巷子口的那間快要黃鋪的租書店借來,古龍或者金庸,是他的最愛。

林斐擰開水瓶,仰頭喝了幾口水。紀瓷幾乎可以聽見身邊咕嚕咕嚕的聲響,不用扭頭,她也可以想象出他仰著頭的模樣,像高高在上的神。

莫名地,她就是覺得特別難過。想著從她表白那一刻到現在為止,林斐的冷淡、節製和沉默,她益發為自己的心亂如麻而感到悲傷。

下車的時候,紀瓷翹著腳去夠行李架,林斐卻先她一步拿下了她的包和毯子。紀瓷惴惴地跟在林斐身後下了車,她幾次伸出手,林斐都沒有把包還給她的意思。

他們原本就是同路,隻是林斐的家比紀瓷家還要遠一半的路程而已。林斐走在前麵,徑直上了一輛公交車,紀瓷“喂”了一聲,見林斐沒有反應,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

車上有一個空位,林斐站在旁邊,看一眼紀瓷,紀瓷灰溜溜地坐了過去。心裏倒是納悶,因何,在他麵前變得像小獸一樣服帖。

彼此一路無語。

到了紀瓷家那一站,紀瓷起身,林斐卻又率先下了車。

她隻好開口:“喂,我自己可以回去。”

林斐把這句話全然當做空氣。

晌午的天氣,南方的暑熱完全地突顯出來,巷子裏的青石板被太陽熾烤得燙腳。眼看著快到家門口了,紀瓷別別扭扭地說:“前麵就是我家了,今天我媽在家,我怕她誤會。”

林斐這才停下,把手裏的東西還給紀瓷,然後,他盯著紀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紀瓷,其實我是一個很壞的人,不值得你喜歡。”

有正在學騎腳踏車的孩子們突然從巷子一端竄過來,叮鈴鈴的車鈴聲伴隨著孩子們雀躍的尖叫和歡笑。林斐猛地伸出手將一臉呆樣的紀瓷向後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