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班長把郊遊的合影發了下來。程思薇拿著照片咯咯地笑,直說紀瓷的表情太傻了,真的不負紀呆的大名。紀瓷低著頭,先找到自己,是挺呆的,帶著旁人無法理解的茫然。然後,她屏著呼吸去尋找林斐,林斐站在人群的最左邊,卻沒有看鏡頭,頭微微偏向右邊。他在看什麼呢?紀瓷用手指沿著他的目光畫直線,畫到自己這邊的時候,又無力地苦笑了一下。
是錯覺吧。
她找了個借口和後桌的同學說話,裝作不經意地抬眼,看向林斐的方向,而他剛好也抬起頭。他們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彙,紀瓷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在猶豫是否要大方自然地對他笑一下。而就在她猶豫的刹那,林斐已經麵無表情地把視線又投向了他處。
前桌的男生敲敲她的桌子:“紀瓷,下五子棋嗎?”
紀瓷搖搖頭。
“我記得你挺愛玩這個的啊。”
“抱歉,玩夠了。”
程思薇對那男生說:“就是,都高二了,你的品位能不能相對高級一點啊?”
“嗬嗬,我晚熟。”
紀瓷在一旁靜靜笑著,看他們兩個鬥嘴。程思薇這個丫頭就像仙人球一樣,一張開嘴就是帶刺的話,誰也說不過她。
紀瓷終於還是看不過去,扯了一個草稿本過來,對男生說:“算了,我陪你玩一局吧,你的口才再好,也不是程思薇的對手啊。”
他們正在紙上畫著棋盤,林斐從後麵走了過來,衣角擦著紀瓷的桌子,他的眼睛卻看也沒看她,徑直出了教室。
紀瓷猛地坐直了身體。
程思薇眯著眼,細細地琢磨:“紀瓷,你和你男神有點微妙啊?”
紀瓷瞥了一眼程思薇:“梁女士說,沒事兒別琢磨男女關係。”
程思薇做了一個扭捏的羞澀狀。
其實,紀瓷很想和程思薇說說,用萬分哀怨的語氣來表述自己的心情——我失戀了!表白失敗!
她那一場曠日持久的單戀,以晉級失敗告終。
04
開學第一周,紀瓷和林斐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有時,她遠遠看著他,就像看著茫茫大海中的孤島,不知如何抵達,仿佛也永遠無法抵達。
九月,忽然多了許多雨水。
他仍舊用著那柄柚木色把手的黑傘,唯一不同的是,學校那條舊路在暑期終於被修繕好。他可以穿著白球鞋,優雅坦然地走在雨裏,不用再恐懼積水或者擔心鞋子被弄濕。
她所想的卻是,他不再需要她去英雄救“美”。
那年課改,教科書略略增加了難度,大家都在找新的物理參考書。老紀跑了市內好幾家書店,都被告知已脫銷。班內買到書的人不多,大家串換著去複印整本書。
紀瓷向梁女士要了錢,也準備借了同學的書去複印。
體育課結束,紀瓷回到座位,一低頭卻看見自己的書桌裏放著一本原裝的參考書,裏麵夾著一張便箋:買多了一本,給你用吧。沒有署名,但她向林斐借過太多次的課堂筆記,那字跡她再熟悉不過。
她心裏沒有歡喜,倒是有些惱火——這家夥,究竟是什麼意思?因為覺得拒絕了她的告白,所以用此彌補?
紀瓷拿著書向林斐的座位走去,她不想接受這種“饋贈”。
剛走兩步,有人搶過她手裏的書:“哎呀,紀瓷你也買到啦,借我去複印吧,謝謝、謝謝。”
也不等紀瓷點頭,對方已把書拿走。緊接著,體委甩著一頭的汗跑進來,見紀瓷站在那兒,扯著她的校衫袖子說:“來幫個忙,給我們球隊拍幾張紀念照。”
紀瓷被他猛地一拉,不小心碰到迎麵一個同學的身上,她斜著身子匆忙地說:“對不起。”定睛一看卻是林斐。
林斐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體委扯著她袖子的手上。他靜靜地看了紀瓷一眼,也隻是一眼,蜻蜓點水地掠過,隨後就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紀瓷有些心神不寧,不動聲色地甩開對方的手。
隔幾日,上化學實驗課,按座位分組,紀瓷和程思薇還有另個男生一組。程思薇本來膽子就小,倒鹽酸的時候手一哆嗦,然後整個實驗室的人都聽見了她的慘叫。
在所有人都還懵懂的時候,林斐突然竄過來,抓起紀瓷的手,然後迅速地打開操作台上的水龍頭,用流水衝洗她的手。
紀瓷瞬間石化掉了。
同組的男生看了看紀瓷,又看了看程思薇,不解地問:“程思薇,你們倆到底是誰受傷了?”
“我的手一抖,把鹽酸灑到紀瓷手背了。紀瓷,你疼嗎?”程思薇擔憂地看著紀瓷。
“沒事兒,什麼感覺都沒有。”紀瓷答著,整隻手卻似乎都失去了知覺,其實是因為被他握在手裏的緣故吧?
“受傷的人一聲沒吭,你倒是反應強烈。”男生開了個玩笑,盡量緩解程思薇緊張的心理。
旁邊有人說:“還是林斐反應最快。”
林斐的操作台明明離紀瓷這一組很遠,他卻是第一個發現她受傷的。
“一會兒去醫務室抹一點軟膏,然後就OK了。”林斐鎮定地說。
如果紀瓷沒記錯,這是從清瀾山回來後,他第一次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