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The memory——奈何天(2)(1 / 3)

“樸娓藍,我真的很討厭你沒完沒了的說教,我也很討厭你在林斐麵前裝出一副天真模樣。”許是被樸娓藍說得煩了,紀瓷一股腦地把心裏話掏了出來。

樸娓藍怔了怔。

紀瓷沒敢看樸娓藍的臉,她猜,樸娓藍會和她翻臉吧。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心裏的話說出來了,反而如釋重負。雖然心裏有些後悔,但麵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管樸娓藍會說什麼,她隻管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身後的女生卻突然跑上前,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恨鐵不成鋼地說:“紀瓷啊,我剛剛說的話你都當西北風嗎?不是告訴你有情緒要隱藏嗎?幹嗎說得那麼直白,不就是在吃我的醋嘛!”

樸娓藍嘻嘻哈哈地調笑著。

紀瓷心裏卻有些愣怔,這女生是太遲鈍,還是太會偽裝?

樸娓藍像是存了心要刺激紀瓷,說:“今天可是林斐主動約我的哦。”

然後,她看也不看紀瓷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頭也不回地從她麵前走了過去。

頭頂的樹依然綠著,即使是在最冷的季節。隻是那種綠是暗沉的,少了生機。樸娓藍喜歡早春的新綠,在晨光中閃耀光芒的新綠,讓人看到希望。

然而,此刻的她,卻盼望下一個春天遲一些到來。

她今天的確和林斐見過麵,在她日間打工的化妝品店。她從來沒想到林斐會來這種地方找自己,以至於她看見他的那刻,臉頰微微地熱起來。她說不清那種情緒,緊張還是黯然。

他們在化妝品店對麵的便利店坐了一會兒,她握著熱果汁猜測他的來意。八成是因為紀瓷,她想,她知道紀瓷已經兩三天沒理會林斐。她心裏有小小的得意。

但是,林斐的神色裏並沒有絲毫的苦惱,他的臉比任何時候都要冷。他從書包裏掏出相機,翻出一張照片然後遞到樸娓藍麵前。

樸娓藍接過來,看了一眼,臉色微微變了變。

她認出了自己,在那張照片的背景裏。她穿著亮銀色的超短裙,半跪在地毯上,給客人開啤酒。而對麵的客人,半醉半醒地,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肩頭。她從不曾以這樣的旁觀者身份看自己,嘴角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她知道那個樣子很醜,很不堪。她隻定定地看著街路上的人群和車,看到照片那一刻的慌亂全然消失了,心裏反倒是說不出的坦然。

因為被他看見了自己的醜陋,心裏突然荒涼到盡頭,恍然間,寸草不生。

“這是我爸的相機,他前幾天和朋友去KTV應酬……”

林斐沒有繼續說下去,盡管昨晚看到這張照片時心裏震驚得難以形容,他仍相信樸娓藍是有難處的,甚至,他隱隱覺得樸娓藍之所以過著這樣的日子,是和童年的那場事故分不開的,是和沒有施以援手的自己分不開的。

他很想說,我可以說服我爸媽給予你經濟上的幫助,去讀書。

他想了很久,如果自己把當年小女孩溺水事故的實情講給父母,他們未必不支持他。

但是麵對樸娓藍的坦然與鎮定,他很難開口。

樸娓藍看著林斐糾結的模樣,忽然就笑了。她鮮少能感知到別人給她的善意和尊重,而林斐,就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生活總是艱難的,林斐。”她並不抱怨,“能像紀瓷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是我的夢想。但是,即使是太陽也不能照亮所有的人群,有人向著光,就注定會有另一些人生活在光的背麵。”

她仰頭喝光杯裏的果汁,瞄準旁邊的垃圾桶,準確無誤地把空杯子扔了進去。

她站起來,拍拍手:“別擔心了,那份工隻是兼職,等到了四月我就不做了。”她停頓了一下,“這件事,你別告訴別人。”

其實誰知道都無所謂,除了江恩寶。她怕,傷了他的心。

四月,江恩寶會辦妥一切手續,帶她去韓國。跨越國境線的逃遁,會真的帶來全然不同的新生嗎?

隻是,他們聯係的地下中介需要收取一大筆手續費,她知道江恩寶沒攢下那麼多錢,她也知道江恩寶最近都在沒日沒夜地做兼差。

她從來都不想做寄生蟲,所以,托朋友找了在KTV兼夜場酒水的工。

到了四月,她會頭也不回地走掉,不再留戀。

沒有什麼是割舍不掉的,即使那少年的光芒也許會在她心裏藏匿一生。

她吃慣了苦,見多了肮髒與殘酷,她早有超越年齡的清醒與理智。林斐和她永遠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對於注定不屬於自己人生的那些美好,與其仰望、貪戀,不如果斷地轉身離開。

06

老紀敲門的時候,紀瓷正在睡回籠覺。深冬的南方上午,即使有陽光落在窗台上,房間裏依舊是冷的。那種冷,帶著濃重的濕意。

“紀瓷,有同學來找你。”老紀又敲了一遍門。

紀瓷這才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看床頭的鬧鍾,九點一刻。

她穿了一件珊瑚絨的睡衣,把自己裹得像隻熊,打了個嗬欠,撓著亂糟糟的頭發就出了房門。

除了程思薇,她想不到還會有誰來。

經過餐桌的時候,紀瓷隨手扯了一小片麵包,叼在嘴裏。但是,當她的視線落在沙發上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傻掉了。

“你怎麼在我家?”

她愣愣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林斐。

或者,這仍是一個夢。就像這幾天的每個夜晚一樣,關於林斐的夢總是影影綽綽綿綿不絕。

她又快步走回餐桌,端起水杯喝了幾口。

再回身,林斐依然在那裏,隻淡淡掃她一眼,繼續和老紀交談,謙和有禮,滿臉的坦然。

倒是老紀瞪了紀瓷一眼:“傻愣著幹什麼啊?快去洗漱,你們不是約好一起去書店嗎?不守時可不是好習慣。”轉頭又對林斐和善地笑,“這孩子,就愛睡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