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了幾日,路麵逐漸狹窄,前麵再穿過一片密林,跟著是山澗小路,比之前幾日多了幾分凶險。

這日,到了正午時分,沈紅蓮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進入了密林,目光所到之處,盡是高大的灌木,遮天蔽日,即便是盛夏時節,強烈的光線卻被密密層層的枝葉掩住了,僅有星星點點的些許光亮從葉片的縫隙中透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潮膩的濕氣,雖不必受暴曬的苦楚,然每個人身上都是黏黏呼呼的潮汗,極是難受。趕了半日的路程,沈紅蓮下令整頓歇息,趟子手拿出冷幹糧和水壺安排大夥兒吃午飯。

當地百姓喚此處做通行嶺,隻因其林木雖密,毒蛇猛獸卻是一個也無,無需存著安全之憂,大可放心經過,暢通無阻,便以此得名。福威鏢局許多年來已不知走過多少次,早已熟稔,一向並無太多顧慮。然而,今次一進來沈紅蓮便總覺得哪裏透著古怪,似乎跟以往沒什麼分別,卻又直覺中暗示著不妥,究竟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走出幾步張望,並無所獲。憂心忡忡的樣子被鏢局裏的另一位史鏢頭發覺了,近前道:“沈姑娘,怎麼?難道有何情況?”

“史叔叔,您老是否有覺察到此處同以往有何不同?”沈紅蓮猶豫片刻,開口問道。

史鏢頭聽她這麼一說,雙手不自覺的雙手叉上了腰間,緩步環視四周,而後回過身道:“並無,莫非你發現了什麼?”

沈紅蓮沉下臉來,搖頭道:“暫且沒有,隻是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妥,卻又說不上來。”

“嗯嗯,沈姑娘莫要太過憂慮,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真有什麼突如其來的變故,也隻需隨機應變就是了,該有的江湖規矩咱們照辦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

“嗯,知道了史叔叔。”

“走,去吃點東西,好好歇歇,你恐怕是太累了。”說著,沈紅蓮和史鏢頭二人走回了大夥兒休息的地方。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家又繼續趕路。按著記憶中的路線穿過樹叢,可是又怎了很久仍然沒有走出密林,沈紅蓮心下一沉,她尋思:“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時間應該就能出了林子了,越發的覺得自己的直覺好像不無道理。”正在這時,她猛的停下腳步,趕緊擺手道:“且慢,都停下。”說完,她跨前向地麵仔細瞧去,史鏢頭,葉歸塵和趙叔也圍了上來,四個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原來前方的地麵延伸著一溜鞋印子、車轍印以及馬蹄印,看樣子顯是剛留下不久,分明就是他們走過的路。沈紅蓮皺眉眼睛看向史鏢頭,史鏢頭跟她對望一眼,臉上寫滿疑惑地輕輕搖頭,道:“有古怪。”

趙叔看見兩位鏢頭的神色也知不妙,忍不住問道:“莫不是遇上了鬼打牆?”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片刻間盡皆聳動起來。葉歸塵定了定神道:“應該不會,此刻還是青天白日的,就算有鬼打牆也該是夜間才對。”眾人聽了,均覺得有些道理,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沈紅蓮默不作聲低頭沉吟片刻,之後雙目露出一道精光,同時嘴角微微一揚,心中有了計較,朗聲道:“史叔叔,您的資格最老,也是最熟悉這條道的,請您跟我走在前邊,咱們再上一遍,倘若仍是如此,便不是我們的問題了。”

史鏢頭道:“好,咱們這就走。”說著率先走在了隊伍前麵。又過了許久,依舊走了回來,大家臉上都現出了驚慌和灰敗的神色。終於斷定並非經驗錯誤所致。

便在同一時間,所有人幾乎都聽到了嗤嗤地聲響,聲音並不劇烈,卻因林間寂靜而格外清晰分明。隻聽嗤嗤聲越來越響,所有人都遊目四顧,鏢局裏的鏢師們也按住了腰間的刀柄,準備著蓄勢待發。緊接著,林中一聲氣勢恢宏地虎嘯聲響徹雲霄,樹上的鳥雀聞聲驚起茫茫然一片振翅飛離,眾人見聞盡皆駭然。葉歸塵心知大難將至,不免全身微顫,臉色煞白。

又是一聲怒吼,猶似平地起了個霹靂,一隻八尺長的吊睛斑斕大虎從遠處樹影間冒將出來,皮鞭似得虎尾甩向旁側的樹幹,整棵樹應聲便倒,但見它愈踱愈近,虎步始終不緊不慢,兩隻眼珠子凶巴巴惡狠狠地盯著眾人,已不再大聲吼叫,似乎知道自己的“獵物”了,神色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玩味。一個鏢頭已經拔出了雁翎刀,握刀的手兀自抖個不停,黃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史鏢頭久曆江湖,多少凶險遇見過不知多少,但這般大的凶狠老虎還是頭一回見,即便如此依舊神態沉穩,不見麵露愜意。提起他的大刀走到了最前。葉歸塵看見身旁的沈紅蓮,對方雖然武藝頗了得,但畢竟是個女流之輩,此時男兒氣概頓生,不自覺的向前一步擋在沈紅蓮身前護住了她。沈紅蓮忽然一驚,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公子哥會有如此舉動,雖是凶險萬分的當口,也不自禁地莞爾一笑,心中的驚惶倒也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