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家裏隻有八百多元人民幣,要湊起一萬塊,那除了搶銀行,也隻有去借錢,搶銀行會坐牢問人家借錢也要厚著臉皮,不過這一次為了白雪,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闖一闖,臉皮薄臉皮厚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借錢不能起大早,否則人家就會不高興,所以,第二天吃過早飯後,我就到壺鎮醫院去先把手上的線拆了,準備等到中飯後再去借錢。
在壺鎮醫院拆線後,又在街上逛了逛,我就走進一家飯店吃中飯,說來也是巧,表兄剛好在飯店麵前的大街上走過,我看到後,立馬就放下飯碗走出飯店,招呼道:“表兄。”表兄今年四十歲,他家與我家相距十幾裏,表兄一家種田地,他家的自留上山有一大片楊梅,據說近年來每年光賣了楊梅就能換回五千多塊,問誰借錢我心中早有了一個名單,我也想到他家裏去借錢呢,不料竟在壺鎮大街上碰上了,看來今天的運氣真是好。表兄停住了,問道:“津兒,你在這裏幹什麼?”我答道:“我在這裏吃中飯,你中飯吃過了沒有,沒有吃過我們就一起吃好了。”表兄說:“中飯回家吃,我還有事忙著呢。”他說著就要走開了,我就趕忙地說道:“表兄,我想問你借點錢。”表兄問道:“多少?”我怕說多了會把他嚇壞,就答道:“三千。”表兄愣住了,末了,他說道:“津兒,不是我不想把錢借給你,而是我家裏實在沒有這麼多錢,現在學校裏讀書開支大,我家的菲菲一年就要花去好幾千,上個月你表嫂又生病了,到醫院去看一下又花掉好幾百,現在我家裏還有七百塊,不知你拿去什麼用,如果是急用的話,那你就來拿去五百塊好了。”我失望了,說:“我想和一個同學合夥做生意,本錢需要一萬塊,現在還差三千塊,五百塊錢不管用,那就算了。”表兄說:“那我就走了,你有空到我家裏來玩。”我就對他揮了揮手,一邊說道:“好的,表兄再見。”
一個希望變成了肥皂泡,走回飯店匆匆地吃完中飯後,我就向李小海那裏走去了,李小海有錢,一百年前我和他還是一家人呢,我的爺爺和他的爺爺是親兄弟。
李小海買了席草機後,本來是在家裏織草席,後來他覺得小山村運輸不方便,原料運進產品運出有點麻煩有點不合算,他就把機器搬到壺鎮去了,他的小廠房在壺鎮溪西,其實李小海住到壺鎮去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他還想做點其他生意什麼的,而住在小山村裏則不行,再說了,壺鎮的房租也不貴。
我一邊走一邊想,以什麼名義向李小海借錢呢?如果把話直說了吧,那他不笑痛肚皮才怪;如果說借錢治病,那家裏又沒有人得大病;如果說這個錢借去做生意,恐怕被他一問二問就會露出馬腳來……咦,還真費腦筋,我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借口。
幾分鍾後,走到了,我站在門口往裏麵一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啥?我看到了兩台席草機。李小海本來隻有一台席草機,如今有兩台,說明他自己也欠賬了,第二台席草機肯定是借了錢剛剛買來的,要說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內,他賺了那麼多錢那是絕對不可能。
李小海和一個女工在席草機麵前忙碌著,林黛玉在一旁做中飯,李小海和林黛玉雖然還沒有結婚卻是同居了,看看都讓人羨慕,我站在門口有點猶豫的時候,林黛玉看到了,她叫道:“李津,站在門口幹什麼,賊頭賊腦的,想做賊呀,快走進來吧。”我就走進去了,李小海忙著呢,機器不能停,為了不妨礙他,我與他打了一個招呼後就走到林黛玉身邊去了,聽說木仔和小白臉在壺鎮遊嬉浪蕩晚上常常住在這裏,走近後,我就問道:“木仔和小白臉呢?”林黛玉答道:“借錢去了。”我又問:“借錢幹什麼?”林黛玉說:“他們在街上逛著的時候碰到了木仔媽,木仔媽本來是想到她女兒那裏去借錢,說是楊四男帶來了三個貴州姑娘想賣在我們村,一萬五先付一萬塊,木仔媽也想給木哥買一個,有沒有這回事呀?”林黛玉說著說著就笑了,笑得花枝亂顫,我也樂了,說:“是的是的,三個貴州姑娘個子小小的,看上去都還是二十來歲,嫩嫩的,木哥看了都流口水,木仔媽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給木哥買一個。”林黛玉又說:“木仔知道我家小海也欠賬,他就和小白臉一起騎著小海的摩托車到其他地方借錢去了。”聽了她的話,我心裏就這樣想了,哎,這一趟又空跑了,等下借錢的事就甭提了。
中飯做好後,李小海和那個女工關了機器走過來了,李小海一邊洗臉一邊對我說:“一萬五先付一萬塊,其實很合算,你家裏要是還有一點錢,你也叫你媽借一點給他,關鍵時候了,我們大家都要相互幫忙,我是剛剛買了一台機器我自己也欠賬,要不然我就借五千塊錢給他,村裏我們姓李人這批兄弟中,木哥最可憐,錯過這個機會那木哥這輩子就真的是打光棍了。”我點點頭,一邊連聲地說是呀是呀,不過我心裏卻犯了嘀咕,我自己都借錢呢,但是不能說,說出來就變成笑話了,林黛玉肯定會笑痛肚皮。
陪著李小海喝了一杯啤酒後,我就離開了,我就向孫繼業那兒走去。
孫繼業是我高中時的同學,高中三年裏都是同班同學而且還常常在一塊兒打籃球,班裏他是最子弟成績也是最差的一個,他和我一樣也是獨生子不過他比我幸運多了,他是個“富二代”,他家裏辦了一個燈管廠,財產不會少於一百萬。
孫繼業家的燈管廠也在壺鎮溪西,我快要走到廠門口的時候,他剛好從外麵回來,摩托車還沒停穩他大老遠就在叫著:“這幾個月你都死到哪裏去了,怎麼就不到我這裏來?”我也叫道:“我現在不是來了嘛。”孫繼業下了摩托車後,又問道:“瑩瑩呢,瑩瑩怎麼不帶來?”“她到杭州打工去了。”“你怎麼讓她一個人跑到杭州去?”“她就是要出去我也管不牢,你不知道,瑩寶已經不是我的瑩瑩了。”孫繼業很吃驚,又問道:“是她不要你還是你不要她?你們倆本是金童玉女,格外般配,為什麼會分手?”“怎麼說呢,反正已經分手了,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到你這裏來嗎,我是想問你借點錢。”“借去什麼用?”我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他聽著聽著張開了嘴巴,驚訝地說道:“有這麼回事,不是天方夜譚吧?”我就說道:“不是天方夜譚,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家裏沒有錢,這一回就看你了,你得幫忙,能借一萬就一萬,不能借一萬也要借給我五千塊。”孫繼業笑眯眯的臉色漸漸地沒了,他的聲音也比剛才輕多了,他說道:“這個事情我作不了主,我自己沒有錢,我得問爸爸。”我隻有低聲下氣,說:“我求你了,你放心,一年之內保證還回來,其實這個錢拿去也是救救急,說不定要不了三個月就可以還給你。”“我不是怕你不還錢,真的是家裏的錢爸爸管著我拿不出,你就在這裏等一下吧,等我爸爸來了,我問他要去得了。”
就這樣,等呀等呀等呀,差不多等了一個半小時後,我終於等到了他爸爸,他爸爸我隻是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看到過幾眼,要說感情什麼的那絕對是沒有,因此等他下了小車走到樓上的辦公室後,我就叫孫繼業走上去問他要錢,我自己在樓下等著,三四分鍾後,孫繼業從樓上走下來,一看他的臉色我就知道沒戲了,果然,他吞吞吐吐地說:“李津……我爸爸……他、他……”他沒有說下去,隻是搖搖頭。
借錢難,真是借錢難呀,白雪爸說要借到一萬塊錢他是沒有這個麵子沒有這個能耐,看來我也是沒有這個麵子沒有這個能耐,我還能問誰借錢呢,要是再問其他同學借錢恐怕也是水中撈月,他們還是剛剛高中畢業,自己都沒有錢,我又怎麼開得了口呢,一百年前同是一家人的幾個兄弟中,恐怕木仔也都已經去過了,他騎著摩托車,跑起來快得很,那也隻有問親戚借錢了,我的親戚也不多,想來想去,我還是想到了娘舅。
我有兩個娘舅,大娘舅和小娘舅,他們平常裏種田地,有時候也做點小生意,譬如販賣藥材販賣席草販賣土爽麵什麼的,他們的家在壺鎮的南麵離壺鎮有二三裏路,我心裏明白,不管是大娘舅還是小娘舅,他們家裏都不可能有很多餘錢,因為幾個表弟表妹都已經在學校裏讀書了,開支大,去借錢,十有七八也是空跑,隻是感到實在沒有地方可借了,也隻有去試試,能借到更好,借不到也算了。
離開孫繼業後,我就坐上“天目山”(一種車輛的名稱)到外婆娘舅家去了,下了“天目山”,走到外婆家院子門前的時候,聽到小娘舅和小舅媽在家裏吵架,我就先走到外婆的屋裏,卻發現外公、外婆都不在家,剛剛退出來的時候,大舅媽看到了,她說道:“津兒,今天怎麼這麼難得呢,你已經半年沒到你外婆這裏來了。”我禮貌地對她微笑,一邊往她的屋裏走一邊問道:“外婆呢?”“你外婆可能到溪邊洗衣服去了。”我又問:“小娘舅和小舅媽在屋裏吵什麼呀?”“這些天他們夫妻倆常常吵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是聽多了一點也不見怪。”我就奇怪了,說:“以前他們不是這樣的呀。”大舅媽說:“你小娘舅今年種了兩畝田的貝母(一種藥材的名稱),虧了,家裏的生活緊張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看來等下就不要問小娘舅借錢了。
走到大娘舅家的屋裏,喝了一杯茶後,我就開門見山,說:“大舅媽,我想問你借點錢。”大舅媽問道:“你借去什麼用呀?”我不好意思說實話,就撒謊了,說:“一個同學約我一起做生意,我拿去當本錢。”大舅媽笑了,又問道:“做什麼生意呀?”其實騙她做什麼生意剛才在路上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們壺鎮一帶有不少人外出收購廢舊金屬工具,全國各地都跑,收購回來後就賣在壺鎮的金屬工具市場裏,賺點差價,於是就答道:“我想到外麵去收點廢舊金屬工具回來。”大舅媽說:“現在出門車旅費貴,這個生意恐怕不好做了。”我就說道:“如今這年頭,什麼生意都不好做,我也是想出去試試,我們壺鎮一帶還有那麼多人都在做這個生意,我想總還能賺點錢,我手頭上有幾千塊錢了,你再借我三四千,我的本錢就大一點,外出一趟頂多十天時間,半個月後我就可以把錢還給你。”大舅媽說:“我家裏也隻有三四千塊錢,這些天你大娘舅在販土爽麵,他要拿去當本錢,這樣吧,你就拿去一千塊好了。”我聽了一愣,說:“好的,好的……就借我一千吧。”
這時候,外婆出現在門口,原來她是溪邊洗衣服回來了,接過大舅媽的一千塊錢後,我就和外婆一起往外婆的屋裏走,外婆說:“那時候我就不想讓你媽嫁給你爸,泉流村那個山窩窩有什麼好呀,抬頭便是山,走幾步也是山,種田砍柴,什麼都得靠肩挑,你媽是要在那個山窩窩裏苦一輩子了,你得要爭氣,現在知道做生意了那就好了。”原來剛才我和大舅媽的對話她也聽到了,聽了她的話我心裏很慚愧,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在外婆娘舅家裏,我還是第一次說謊,我真想打自己一個嘴巴。
廚房在屋的北麵,走進屋後,外婆一邊往廚房裏走一邊又對我說:“我給你做點點心,你想吃點什麼?”在外婆家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從來都不帶半點客氣,一點拘束都沒有,我就答道:“就煮幾個雞蛋好了。”外婆拿出雞蛋和白糖,我就走到泥灶麵前坐下來燒柴火。
外婆在灶上做好後,就走到我的旁邊來了,然後在一個灶洞裏掏出一個信封,再取出信封裏麵的東西,原來是幾張存單,我很吃驚,說:“外婆,您把存單藏在這裏幹什麼呀?”外婆說:“枕頭底下放著幾塊錢,你小娘舅那個不懂事的兒子也會來摸去,這幾張存單放在什麼地方我都覺得不安全,藏在這裏用火柴盒壓著他就找不到了。”我感慨萬千,把存單藏在泥灶洞裏,這世上恐怕也隻有外婆才會這樣做,哎,外婆也真是的。外婆又說:“這幾張存單裏麵有一千塊錢,你就先拿去好了。”我明白這一千塊錢就是外公外婆的全部積蓄,她這一千塊錢是怎麼來得我這個做外孫的心裏也是一清二楚,家裏多了一棵大白菜,外婆也要把它拿到村口馬路邊的小菜市場上去賣掉,看到路邊有一張小紙板,外公也會把它撿回來,外公甚至還做得很出格,看到路邊有一堆牛糞,他也會把那堆牛糞用鋤頭撿到簸箕裏帶到自家的田地裏去……這一千塊錢就是這樣一分一分地積下來呀,我趕忙地說道:“外婆,您的錢就您自己用,您是老人我是青年,我不能借您的錢。”外婆說:“什麼老人青年,你是你娘身上的肉,你娘是我身上的肉,你就不要多說了,你在這裏煮雞蛋,我到信用社去把錢取出來。”她說著就走開了。我把雞蛋煮好的時候,外婆回來了,她一邊把一千塊錢遞給我一邊說:“你就拿去吧,等你賺了錢後,再還給我好了。”我還是把它接過來了,因為我明白不接過來外婆就會很傷心,不接過來外婆還會流眼淚,那就給她暫時保管半個月吧,半個月後就叫母親還給她。
這一刻,我心裏一酸,眼睛也立馬就濕潤起來,爹親娘親外婆親。
吃了雞蛋,在外婆家裏待了十幾分鍾,再到小娘舅屋裏坐了一會兒後,我就離開了,接下去該怎麼辦呢,我很費腦筋,能借的好像都已經借過,我想已經沒有地方可借了,即使還能夠借到一點點,也湊不起那個數,想了又想後,我決定還是放棄,幹脆就回家算了。
先坐車,後走路,我到了嶺腳廟,坐在涼亭裏歇著,我感到累了,腿腳累了,心也累了,原本是想借到一萬塊錢呀,卻隻是借到兩千塊,我感到了無奈,我終於明白自己還扛不起生活,窩囊。
坐在涼亭裏我真的不想走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以後,白雪牽著自行車走了進來,原來她是下班回家了,白雪說:“李津,沒借到吧?”“沒借到。”“我知道你借不到那麼多,不過這樣也好,借過錢了,有過體會,你也會懂事一點。”“我今天的確感受了很多。”“我已經問陳小俊借過了,他答應借給我。”“那很好呀。”“你不要把我爸爸的話放在心上,借錢和我們的事情其實一點也不搭界。”我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心裏在想怎麼會不搭界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願賭就服輸。
白雪本來是個不該出生的人,白雪在娘肚子裏的時候,計劃生育抓得很嚴,因為有白冰白雪就不能出生,白雪的母親是躲在江西才把白雪生下來,那時候我們村裏有不少人都到江西、福建去砍柴燒炭做泥瓦,據說當時鄉幹部一批人氣勢洶洶地來了,逼著白雪的爺爺和奶奶交人,還揚言說要是不把白雪的母親交出來那就要拆房子,白雪的爺爺和奶奶壓根兒就不知道白雪的母親躲到哪裏去了,其實就是真的知道了也不會說出來,鄉幹部們沒法,最後房子沒有拆卻是用鋤頭在白雪家的木門上砸個洞然後回去了,白雪是無辜的,白雪生下來後總不能把她活活摔死就罰款了事,據說當時罰了一千塊錢,不過那時候的錢很值錢,一千塊錢不是一個小數目,抵得上一個農村勞動力一年的收入,也許就是因為有了這個“先天性”的劫數,白雪從小就很懂事也很孝順。
倆人一前一後地走著,白雪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上班?”“我的手還沒好,要上班還要過幾天,我不想到紙箱廠去上班了。”“為什麼?”“紙箱廠工資低,沒意思。”白雪就不說話了,我也默默地走著,我心裏越來越難受,我說紙箱廠工資低那是借口,說沒意思那才是實在話,你說以後在廠裏天天看到白雪和陳小俊成雙成對的,我心裏好受嗎,我總該換個地方是吧。
都說愛情的過程甜又香,看來我是沒有那個福氣去品嚐。
走累了,倆人停下來歇歇的時候,我忍不住地又多看了她幾眼,多麼美麗,多麼善良啊,那麼的清純,肌膚也晶瑩剔透,恰似一朵潔白的山茶花,微笑起來就像一首詩一樣,在我的心中她就是神仙姐姐,愛情的幻想還是剛剛開始,我還想拿文學去哄她,我還想贏取她的芳心,我還想和她結婚擁有一個溫馨的家,我還想她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娃,卻是緣分太淺,沒有相愛就分開了,如同海市蜃樓,不過我還是裝得很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冬天裏,中午的陽光有點暖洋洋,我捧著一本小說坐在家門口附近的一塊青石板上,這是一部瓊瑤小說,《煙雨蒙蒙》。
失了楊瑩又失了白雪,我卻更喜歡看瓊瑤小說,瓊瑤阿姨寫得好呀,書中的那個愛情多麼令人向往,卿卿我我,纏纏綿綿,主人公總是那麼癡情,往往是愛得昏天黑地,愛得死去活來,愛上一個人就愛到了骨頭裏。
對麵相距八十多米的田間小路上,白冰和平平在走著,他們的屁股後麵跟著兩個姑娘,兩個姑娘的手上都捧著一臉盆衣服,原來他們是到李家塘洗衣服去了。楊四男帶來的三個貴州姑娘,兩個就賣在我們這個小山村裏,就是賣給白冰和平平,還有一個賣到外村去了,木哥是豔福太淺就好比豬八戒娶不到嫦娥,因為木仔騎著李小海的摩托車東南西北都借過也隻是借到三千五百塊,他說要再借到一千塊那還是把月亮摘下來容易,我也想把娘舅外婆的那兩千塊錢借給木哥,不過五千五百塊錢同樣不夠數,所以木哥就與貴州姑娘無緣了,如同南柯一夢,光棍木哥依然光棍依舊,其實村裏也還有人想買貴州姑娘,隻是沒有那麼多錢沒辦法,隻有望洋興歎,把話說得再準確一點吧,那就是看著貴州姑娘咽咽口水心頭歎氣。
我忽地這樣想了,瓊瑤阿姨會到我們這裏來嗎,以瓊瑤阿姨的文筆,如果也能夠寫出一本貴州姑娘在壺鎮的小說,那絕對是精彩,可惜台灣與浙江之間隔著一個海峽,台灣的瓊瑤也不會到我們壺鎮來。三毛的文筆也很好,可惜她早就離開我們了,要不然,到過非洲撒哈拉沙漠,走四方的三毛說不定也會壺鎮一遊,要是恰恰讓她碰讓了,那她一定會即興而寫,留下經典之作,也許是《壺鎮的故事》,也許是《哭泣的木哥》。
貴州姑娘在壺鎮的故事的確讓人很感興趣,寫小說是難得的好素材,那就自己寫一本吧,我腦海裏閃過了這樣的念頭,古今中外,我看過了很多優秀作品,我感到自己有點文學底子,心裏就癢癢的真想寫,不過我還是把這個想法給否定了,想把現實生活搬到書本上,寫部長篇小說可不比寫出一首詩那麼簡單,要有靈感,要有相當的文字功底和駕馭能力,還要有深厚的生活積累,厚積薄發,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明白,說實在,上山砍柴,鋤地插秧,瓊瑤、三毛比不過我,寫長篇小說,我還沒有她們的那個本事,如今的我頂多就是瓊瑤、三毛的粉絲,其實我的的確確是她們的粉絲,小山村幾十戶人家,隻有我的房間裏有一個書架,書架上有很多瓊瑤小說、三毛作品,不會少於十五本吧。
小時候,我就喜歡搓麻將,問母親要幾塊錢,同人家搓一角二角,學校放學回家放下書包後,村裏哪裏有人搓麻將我就往哪裏擠,星期六星期日暑假寒假就更不要說了,我是家裏的一根獨苗,小皇帝一樣,母親寵著,父親不來管,因此就有點像金庸小說《鹿鼎記》裏的那個韋小寶一樣,母親看看苗頭不對,就給我買來了一些連環畫等圖書,叫我待在家裏多看些書少去搓麻將,我呢?連環畫看進去後竟也有點入迷了,愛好也就一分為二,喜歡搓麻將,也喜歡看書了,漸漸地,楊公山那邊就罕見去了,想搓麻將就在李家山這邊搓搓,母親看看這一招還真靈,就經常給我買書了,我讀初中後,她就買來《讀者》,買來《知音》,後來就買來大本大本的小說給我看,時間長了,家裏的小說就有了一大堆,古今中外,幾乎什麼都有,母親雖然是個山村農婦,不識幾個字,但她明白看小說對寫作有好處,看小說比搓麻將好,母親不會奢望我能成為金庸第二,瓊瑤第二,也不會夢想我成為中國的巴爾紮克,她總是說我寫的字字跡潦草,就像是用雞毛刷出來似的,以後不會有出息,我卻是愛上了小說,不僅僅是看小說,有時候也想寫小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我也曾經想過,萬一將來有一天,自己有了一支生花妙筆,一鳴驚人,軍功章裏,有自己的一半也有母親的一半,母親給我買了那麼多的書卻是從來沒有給父親買過一包煙,真叫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