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八分似陸子瞻的身影輕巧的穿行於樹木怪石間,顧殛宇咬著下唇追著,直到氣喘噓噓,再也跑不動了,顧大少隻得張開嘴呼喊:“陸子瞻你給我站住!”
喊聲剛止,陸子瞻的身影便在前方的橫木後消失了。
顧殛宇翻過橫木,進入眼簾的是一片花海。
——讓人驚豔的花海。
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驟然空曠的視野和撲麵而來的芬芳都讓人能夠輕易肯定它的美麗壯觀。
“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假女英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這裏有什麼問題麼?”顧殛宇東張西望,除了滿目的鮮花外,並未發現有其他東西。
“現在是沒什麼問題了。”
“現在?”
“不過以前有某個惡趣味的家夥在這裏用成百上千的屍體作肥料種花,還說屍體越新鮮,花開得越鮮豔。”
有人說,毒花至香,烈酒至醇。
顧殛宇嗅著撲鼻而來的濃鬱香馨突然覺得一陣陣惡心。
成百上千的屍體作肥料種花?……果然是惡趣味。
滿目風中搖曳的鮮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仿佛花朵以下的莖葉根須都籠罩在一片濃鬱的黑暗裏。
顧殛宇眯起眼睛仔細看,猛然從那濃黑中看出了一雙雙瞪視的眼睛,眼皮都已腐壞,那成千上百的冤魂就這樣瞪大了不甘的雙眼,世世被禁錮在這泥土間,用怨氣滋養著鮮豔芬芳的花朵。
泥土?
顧殛宇的腦子裏突然擊過一道閃電,記憶的片段一閃而逝,那個慵懶妖嬈的的聲音,用他熟悉萬分的音色緩緩道:“屍體越新鮮,花開得越鮮豔呢!”
他美麗的容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溫潤如玉的樣子,上挑的嘴角勾出萬種風情,明亮到詭異的月光下,陸子瞻慵懶嫵媚地臥在一塊花間的大石上,輕挑的表情無比陌生:“能被如此挑剔的我選中,是很榮幸的。”
接著,顧殛宇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被粗壯的花莖卷住,水藍色的根莖在餘光中一閃而過——自己應該是被拖入了地底深處。
腐敗的腥臭味馬上充溢了鼻間,顧大少差點被熏暈過去。
這就是那濃鬱香馨掩蓋的味道。腐壞,陰暗,潮濕的,死亡的味道。
他勉強屏住呼吸,纏住自己的仿佛是某種植物的根須,把他牢牢包裹其中。顧大少伸著脖子往外看,周圍的土層中全是細碎的骨頭。
而他的正前方,是一具兩三歲小孩的骸骨,但半腐壞的屍體中卻不見鑽來鑽去的蛆蟲,植物的根須從他的眼眶口鼻中鑽出來,死死纏住他稚嫩的身體。
顧殛宇從來不害怕死亡,但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像平常一樣淡然視之。死亡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周圍,從那個小孩失去了眼珠的眼眶和殘損卻依舊上揚的天真嘴角中泄露出來,仿佛正站在他的鼻尖上舞動著衝他叫囂。
顧殛宇很快鎮定了下來,他要想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是陸子瞻?
那張美得讓人想賞他一拳頭的臉,挑剔的龜毛性格,無良的毒舌,鮮豔到張揚的花,和水藍色的莖葉——是陸子瞻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