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為情所累(1 / 3)

鬱可菲出差所用的豐田商務車,七座。

李部長坐在副駕駛位置,省裏三個工作組成員一上車徑直坐在後排。很明顯,中間的兩人連座是留給鬱可菲和李文澤的。

上車和後排工作人員寒暄幾句,鬱可菲就閉上雙眼準備休息。

“你昨天中午沒有回家?”李文澤聲音雖刻意壓低,可是,車子本身空間也不大。因此,身前身後的幾個人自然能聽得到,鬱可菲這才回過味,為何李部長和三個工作組成員這麼有默契。

“哦,有點事。”鬱可菲輕描淡寫,她刻意擺出不願多談的架勢,在她心中,李文澤隻有兩重身份,一是工作組組長,二是假裝男女朋友的合作搭檔,除此之外,她不願也不想和他有進一步接觸。

李文澤顯然也覺察出她的冷淡,同事麵前他當然也不願過分熱貼鬱可菲,因此,他也向後靠了靠開始閉目養神。

司機征詢了眾人意見後關了空調打開車窗。

風灌入,竟也十分涼爽。

鬱可菲的思緒仍定格在昨日淩長風疲憊的臉上。如今社會酒店之間的競爭異常殘酷,而國際飯店屹立於人們的視線裏,不僅數年不倒,還有越發展越好的勢頭,這說明淩長風不但有極好的商業眼光和人脈外,同樣也說明了一件事,他的行事手段必然強硬。能讓他感到棘手的事,僅是貝璽的歸屬問題嗎?鬱可菲意識到不可能如此簡單。

車速飆升,夜風的沙沙聲慢慢變成呼呼聲。司機顯然很享受這種高速飛馳的快意。

這時,李文澤開口了,“鬱……鬱總,你的電話好像響了。”

想得十分投入的鬱可菲終於回神,這才發覺包裏的手機嗡嗡直響。

“鬱總,說話方便嗎?”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但鬱可菲想不起究竟是誰。“你是……”

“我是行者女朋友王霞。”聲音爽朗依舊。

“哦。你們回來了?”鬱可菲很意外,印象中,拚族的芒特哈根之行啟程才五天而已,理應不會這麼快回來。

“我沒有去。你說話方便嗎?”

王霞的再次詢問令鬱可菲心生警覺,王霞稱呼她鬱總,說得必然跟工作有關。現在這場麵,說方便也行,不方便也可以,隻是,王霞是行者女朋友,恰恰,行者在她心目中還有一定地位,於是,鬱可菲說,“還行,有事說吧。”

“公司競聘中層,我們財務處有副部長名額,我競聘了,可是,我擔心……”王霞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她想讓鬱可菲為她說句話。

偏偏是行者出國之時,鬱可菲暗歎口氣,雖然對她來說隻舉手之勞,可舉過手之後就沒事了嗎?

鬱可菲猶豫不決時,電話那端聲音又起,“我現在是會計師,工作能力不是自誇,在我們公司財務部裏數得著。”

“按正常程序走吧。既然工作能力屈指可數,相信會如你所願。”鬱可菲不想說得太過明白。她決定看行者麵子幫王霞一把,但是,前提是王霞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好,當然,鬱可菲不會讓王霞知道。她希望這是一個開始,同時也是個結尾。她希望行者明白,她隻會破這一次例。

王霞顯然沒有理解她的意思,聽到鬱可菲公事公辦的語調,瞬息之間,謙恭轉為生硬,“打擾了,鬱副總。”

鬱可菲徑直掛斷電話,再次陷入沉思。

車子仍在高速飛馳。

鬱可菲仍在思索淩家父子的事。

突然,前麵擋風玻璃上‘啪’地一聲。徹底驚醒車內所有昏昏欲睡了眾人。

司機慌忙解釋,“剛才旁邊那輛貨車上掉下的石粒。”

眾人這才各自靠回去養神。

這時,鬱可菲淡淡的開了口,“車速有130了吧?”

鬱可菲在公司從未高聲說過話,可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卻沒有人敢挑戰,因此,司機沒敢答話,而且不著痕跡的降下車速。

兩側麥田內秸杆被焚燒後的煙味隨風飄入車內,李部長率先打破沉默,然後,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議論這次工作的難度。

鬱可菲仍沉溺於自己的情緒裏,她在考慮如何給王霞所在的分公司總經理開口,又如何應對以後因此而出現的問題。

身旁的李文澤也沒有開口,他一直不動聲色留意著鬱可菲的神情變化。如果不是一通電話打進,他們兩個也許會一直這麼下去。

李文澤接電話時聲音壓得很低,“……快到了……這麼晚您還沒有休息……會好好照顧她……您放心……嗯,好……我給她……鬱可菲,電話。”

回過神的鬱可菲先是迷茫,待聽清聲音時,心裏很是鬱悶,“爸爸……有他們在,相信會順利……有事我給你去電話……早點休息吧。”

車裏熱烈的議論悄悄降溫,然後,再一次陷入沉默。

X市是小麥主產區,因而這個地區分公司糧食儲備數量龐大。夠年限的小麥已輪換出去,可急等填倉的小麥卻遲遲收不上來。分公司總經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雖有才能,可如今的形勢,沒有當地政府撐腰,有些事還是辦不了。因此,一見到鬱可菲帶來了省裏協助工作組,確實喜出望外。

接下來的日子工作很繁忙,鬱可菲眼裏除了麥子還是麥子,覺得連看到的人都成了麥子顏色。所幸有了李文澤帶領的工作組,地方政府組織大量人力入鄉入村宣傳。農民眼裏政府是天,天說不缺糧食自不會缺。終於,分公司門前有了賣糧的車龍。

收糧既然納入正規,這就意味著工作組在X市的工作完成了。

從X市到達L市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半。

鬱可菲先給邵傑夫發個信息,然後開始進衛生間洗漱,準備好好睡個囫圇覺。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補眠。

洗漱完畢後卻發現未接電話七個。打開一瞧,全是邵傑夫的。

她抓起電話回拔過去,“我到L市了。”

“住哪家賓館?”

“L市市直機關管理中心。”

“你等著,我馬上到。”

“不要來,我很……”鬱可菲拒絕的話還未說完,邵傑夫已掛斷電話。

鬱可菲出差所帶衣物中並沒有邵傑夫設計的單款單件,她考慮到自己年紀過小,而各分公司總經理多半是四十開外,況且分公司經理層極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擔心震不住,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諉,她耽誤不起時間。她之所以有這樣的擔憂,是因為集團龐大,公司總部與分公司之間有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這次收糧工作不同於以往,跟集團以後的發展有太大的關聯。因此,她不敢大意。工作時她選擇衣著老氣,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成熟一些,她要以勢壓人,這是她初任公司人力資源部副部長時老爸鬱達明教給她的第一條。其實,她並不需要人教,她的勢是與生俱來的,與她的人本身是渾然天成的。

因此,掛斷電話後她換上的衣服是中規中矩的套裝。她敢肯定會被邵傑夫會從頭到腳奚落一番。

門鈴響,鬱可菲哈欠連天去打開。

不是邵傑夫,是李文澤。

李文澤快速掃她一眼,“準備出門?”

“不是。朋友來訪。怎麼,你有事?”鬱可菲精神頓時飽滿起來,李文澤此時來找她,應該是商量他們在L市的工作如何開展。

出乎她的意料,李文澤舉起右手晃晃手中的酒,“X市負責接待的人在臨行前送了幾瓶紅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過,既然是朋友來訪,應該會妨礙到你們。”

李文澤雖這麼說,但卻沒有走的意思。鬱可菲雖然想拒絕,但又想到X市之所以這順利與李文澤的全力支持分不開,於是,她向後退一步,“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喝一杯的時間還是有的。”

“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際,沒想到朋友卻是遍及全省。”

李文澤進門時隨手虛掩了門。掩的不多不少,門恰好是半開半關狀態。鬱可菲是單身少女,此舉也算是對她的尊重。

“遍布全省談不上,這位朋友常年生活在Z市,這次回來是給他媽媽過生日。”

“家在L市,工作在Z市?”

李文澤問得狀似隨意,可是,鬱可菲卻不願說得太明白,她覺得她和他還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因此,她有意轉移了話題,“L市也算是省裏的重點扶植市,地方政府應該會更賣力。”

“工作之外的時間不談工作,是你的原則,怎麼,今天忘了。”李文澤笑說。

鬱可菲含笑點頭,然後打開電視後坐到沙發上。

酒是好酒,李文澤對紅酒的見解也頗多。

可菲的精神慢慢放鬆,話題也漸趨輕鬆,“仕途對於男人來說,是種能力的證明。”高腳杯裏的紅酒在暈黃的燈光下散發著眩目迷人的光芒,鬱可菲的雙眼凝在杯裏不算豔麗的紅色裏,聲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絲柔和。

李文澤雙眼微眯,“那麼對於女人呢?”

“負累、枷鎖。”鬱可菲的倦意再一次襲上頭腦。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說過,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等待與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歡品酒,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喜歡的味道。”李文澤暗自惋惜,工作上這麼出類拔萃的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麼,你的這杯酒雖然是你爸爸強塞給你的。但從中,你卻喝出了味道,是這樣嗎?”鬱可菲目光自杯中那抹紅裏移開,感覺倦意稍褪,相應的,意識隨之清醒。

李文澤也笑起來,“青春年少時抗拒父母的安排,我想,隻是當時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國有句古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現在的我,正享受後者。”

“享受的同時是否失去了自我。”鬱可菲每次探討這些時都異常認真,她心裏清楚這是為什麼。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別人觀點給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文澤麵前,仍然沒有突破。

一欽而盡的李文澤重新為自己倒上一杯,“你為什麼不能理解為享受的過程是展現了自我呢?”

很顯然的,這個話題沒辦法繼續,鬱可菲頓時覺得紅酒也失了剛才的味道。於是,她笑著岔開話題,“你很喜歡紅酒?”

李文澤很享受現在他與鬱可菲的這種輕鬆談話,“你知道婚禮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為何紅酒是首選?”

鬱可菲笑了,“白酒太烈啤酒不雅,惟有紅酒能配浪漫的場景。”

李文澤目光自酒杯轉向鬱可菲,“女人在婚禮上是她人生當中最美的時刻,喝上一點紅酒,在新郎麵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一輩子都值得回味的。”

鬱可菲笑容頓失,“我不懂酒。不了解這些。”

李文澤笑容未變,“你應該喝過不少酒。”

“我喝酒隻為應酬。和牛嚼牡丹一個性質。”他的試探令鬱可菲反感。她喝酒一為應酬,二為打發時間,不過,這事除了邵傑夫外沒人知道。想到邵傑夫,她意識到路程再遠現在也該到了啊。她心裏暗想,這死小子,用著他時總不見影蹤。她不想對李文澤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麵是在X市時工作李文澤做得異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麵,如何恰巧說到這裏逐客,她沒有理由,如果推說困頓,李文澤又知道她在等人。

李文澤忽然改變化稱呼,“可菲,能告訴我你不願結婚的理由嗎?”

鬱可菲有些煩悶,“沒有理由。”

李文澤盯著她,“獨身主義者總有獨身的理由?”

他的得寸進尺令鬱可菲的忍耐達到極限,她決定下逐客令。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適時震動,邵傑夫的電話很及時,“你在八零幾啊?”

鬱可菲心中暗爽。“八零九。你在幾樓?”

電話掛斷的同時,房門被推開,“我就在前麵八零八門口,你……”

看到房間裏有別人,邵傑夫住了口收了笑。他的樣子忽然慵懶起來,他的眼裏也依舊看不見任何人,“來的路上有些堵。”

本來已經站起身準備打招呼的的李文澤見邵傑夫壓根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臉上很是尷尬,他對鬱可菲說,“你朋友來了,明天見。”

“明天見,謝你的紅酒。”

鬱可菲送李文澤出門後打個哈欠,“你電話掛得挺快,本想給你說,明晚再聯係。在X市沒睡一個囫圇覺,困死了。”

“是我妨礙你和男同事品酒了吧?”直接坐到鬱可菲身邊的邵傑夫隨手拿起酒瓶子,“好酒。”

聽他話裏戲謔成分十足,鬱可菲用腳踹他一下,“怎麼了,姐們。吃味了。”

他嘴角抿著絲笑,“是啊,我吃味了。怎麼著,補償一下。離這不遠有家阿炳按摩,陪我一起去。”

頓時,鬱可菲心中暖暖的。明明是他體貼她關心她,但是,他總是以這種玩笑口吻說出來,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負擔。她明白他的心意,因此,她順著他的話音,“我就發發慈悲,陪你走一遭。”

步出房門,八零八房間李文澤的聲音若隱若現傳出來,“……可菲的工作能力你還不知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嗯,剛從她房間出來……”

邵傑夫僅是輕哼一聲,破天荒的,竟然沒有打趣她。

時間已經很晚,走廊裏已經沒什麼人。

邵傑夫仍一直是剛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鬱可菲說,“想笑就笑唄,憋壞了可跟我沒關係。”

邵傑夫笑看她一眼,仍沒有開口。直到兩人進了電梯,邵傑夫突然爆笑,“說你什麼好呢?出差身邊都帶個奸細。還有,可兒,你瞧瞧你這身打扮,想幹什麼呀?扮中年婦女啊,你不覺得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