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可菲和老爸鬱達明溝通過以後,打電話給淩長風。告訴他,婚禮地點不用西花園,用黃河迎賓館。
黃河迎賓館地處市北郊,館內林木蔥鬱綠草成茵,是市區那些金碧輝煌的星級飯店比不上的。那滿眼的綠是一抹絕好的風景。
淩長風滿口答應的同時心裏還是有些許遺憾,婚前他沒能夠踏進鬱家大門,這點讓他感覺很不好。
婚禮地點選在賓館後的草地上。這天,一掃前幾日的沉悶燥熱,天意外的異常涼爽。周圍的蔥鬱林木是界限,把客人、婚禮賓客有效隔開。
藍天白雲下,連綿的紅地毯從迎賓館婚房直鋪到綠茵之上。
婚禮不奢華,但絕對不簡約。
鬱可菲知道這是大哥和淩長風費了心思的。既不顯鋪張,又別具匠心,想來大哥鬱建業沒少折騰淩長風。
雙方請來的都是親戚,鬱家親戚較多,鬱可菲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而親戚本不多的淩家,由於淩長風父母雙亡,顯得越發少了些。
人少,自然所有人都可兼顧到。即便婚禮進行中的鬱可菲也能一目了然。她發現,觀禮人群中,有一位身著白色裙裝的嫻雅中年婦女默坐著。Z市屬內陸城市,還不算發達,除新娘婚紗外,婚姻中極少有賓客穿白色衣服。因此,她坐在人群中極是醒目,從頭到尾,她沒有和身邊的人交談,也沒有取飲品喝,總之,除了一直注視著婚禮中的她和淩長風外,沒有其他的動作。
淩長風見鬱可菲總往那個方向看,他的注意力才從身邊姣美妻子彎月般的笑眼上移過去,他說,“有點麵熟。”
“是你家親戚?”鬱可菲隨口說,“我家麵熟的親戚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這女人的神色異於其他客人,但她顯然不是鬱家的客人。
“是有些麵熟,但記不起來在哪見過。”鬱可菲側頭回眸間,耳邊墜子在陽光照射下異常晶亮,淩長風被這絲亮光晃了眼,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呆怔,連帶說出的話都不似平日裏的簡潔沉穩,聲音有些飄。
“哦。或許男人們都不愛在親戚間走動,所以記不起來。我大哥也記不全我家親戚。”見他神色有異,鬱可菲心底有些慌亂,她掩飾地從身旁經過的服務生端著的托盤上取下一杯紅酒,向孫素影的大妹——她的大姨走去,“大姨,萱萱什麼時候回國?”
萱萱是大姨的獨女,每次提起,大姨總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今日似乎有點異樣,大姨冷臉遙望一眼鬱達明,又看一眼她身邊和親戚笑談的孫素影,然後,口氣僵硬,“聖誕節會回來。可菲,陪你媽媽去招呼一下親戚。”
大姨為人精明,說話向來很活絡,今日卻仿佛和誰堵了氣。鬱可菲雖然心中有疑慮,但仍是含笑點頭,走向媽媽孫素影,輕攬了下她的肩頭,“媽媽,累嗎?”
“嫁女兒,光顧高興了,哪會覺得累?”孫素影的笑臉很明淨,可是,直覺上鬱可菲覺媽媽孫素影神色有異,她仔細觀察了下,發現媽媽雖然臉上有笑,但眼底卻略顯悲傷。
鬱可菲若有所思盯著孫素影‘強顏歡笑’,聯想到剛才大姨憤然望向鬱達明的神色,心中不由敲起了鼓,能讓媽媽孫素影如此在意,又讓大姨敢對鬱達明怒目相視的,似乎隻有一件事。
她心頭巨震,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老爸鬱達明的身影。人群之外,鬱達明獨自站在林蔭道上打電話。老爸自成立集團以來,工作上向來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因此他的電話很多,沒有上下班時間之分,集團裏有什麼突發事件,即使是深夜,仍有可能有電話打進,鬱家人都已習以為常。可今天,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目光收回時,餘光瞥見一個白色身影沿著紅地毯向草坪外走去。
是那個白色裙裝女人。很巧,她也在打電話。
鬱可菲手一抖,杯中紅酒灑出少許落於裙擺。禮服上已有斑斑酒漬,可她渾然不覺,目光隻顧在鬱達明和那女人的背影間遊走。
“可菲,帶著長風給你大姑敬酒去。”孫素影邊向鬱可菲交待邊向淩長風招了下手。淩長風急忙向身邊的人點頭致歉後向這邊走過來。
鬱達明父親早逝,大姑對鬱達明這個幼弟有著似姐姐又像母親般情感。孫素影很尊敬鬱達明的這個大姐,連帶著也要求兩個子女也必須像她一樣尊敬她。
鬱可菲答應過媽媽後,再抬頭卻見鬱達明已打完電話,正往這邊走來。而那女人已走出了她的視線範圍。
“等人嗎?”淩長風順著她的目光往草坪外的通道看去。
鬱可菲笑搖了下頭,和迎麵走來的堂弟含笑打了個招呼後,向淩長風簡要介紹了下大姑的情況以及鬱家對大姑的感情。
淩長風的笑容溫和而寵溺,“我不止多了爸爸媽媽,更多了個和善的姑母。可菲,我很渴望這種大家庭的生活。”
鬱可菲笑而不語,她哪裏聽不出淩長風話中含義。可是,她不願對自己的生活作出規劃,她異常清楚計劃遠遠不如變化來得快。她也許會在日常接觸中深愛上身邊這個男人,但是,還有種可能是,她發現自己無法適應婚姻生活,她會選擇逃離。
她知道,在別人眼裏,她也許是自私的女人。如同她和邵傑夫的相處,她明明清楚,她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因為她堅信,她和邵傑夫之所以相互陪伴度過這麼多年,適當的距離是關鍵,她無法預知沒有了距離之後,她和他會是怎樣的局麵。可她又不願放開邵傑夫握著她的那隻手,她希望他們這種關係維持下去,即便邵傑夫會結婚。因為,她不相信這麼美好的情感會出現在婚姻生活之中。
淩長風笑容未變,他隻是在心底歎了口氣,他知道暖化這塊萬年玄冰需要時間。他堅信,他能夠做到。
白發蒼蒼的姑姑握著豐神俊儀的淩長風,一直小聲惋惜,“女婿是不錯,帶著個孩子有點美中不足。”
鬱可菲神情尷尬,姑姑身邊的堂姐堂妹們紛紛開口截斷話頭,說你們倆招呼其他客人,這有我們就行了。
草坪上,小貝璽和幾個孩子玩得特歡實,鬱可菲收回目光看向淩長風,“對不起,姑姑年齡大了。”
“沒什麼。”淩長風臉色有些古怪。
“你有電話?”鬱可菲注意到他的口袋微微震動,看形狀應該是手機。
淩長風拿出電話看一眼,可卻沒有接的意思,“是晴晴的父母。”
鬱可菲朝他笑了笑,“我去找我哥說點事。”說完,轉身向鬱建業走去。
“那天送曉曦了麼?”鬱可菲坐在鬱建業麵前,隨手拿起一個幹淨的叉子,紮進他盤子裏水果沙拉丟進嘴裏。
“小心弄汙禮服,哪有新娘子像你一樣不顧形象的。”鬱建業閑閑靠在椅背上。
“你們去哪了?”鬱可菲邊吃邊繼續著自己的話題。
“長風怎麼回事,一副不爽的樣子。”鬱建業嘴角輕扯。
“你送曉曦去哪了?”
“問她去。”鬱建業笑哼一聲。
“那個白色衣服的女人是誰?”
“不知道。”鬱建業笑容如常,“你想說什麼?”
“是不是……她?”鬱可菲把叉子放在桌上,聲音低沉下來。
“這跟你無關,是大人們的事,我們小輩別插手。”鬱建業的處事哲學是,每個人都應承擔所做的事的後果。即使他的父親曾有外遇,而且傷害他的母親。他仍然認為,父母親應該自己解決。
“可是……”鬱可菲欲言又止。
“你今天的任務是做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其他都是次要的。”他望著前方的目光變得深沉,眉也擰了起來,聲音有些不悅,“那女人是誰?”
鬱可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楊樂樂一襲豔紅裙子站在淩長風麵前,不知說著什麼。淩長風麵色鐵青,手裏似乎握著手機,他握得很用力,以至於鬱可菲看來,他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凝聚在了手上。
鬱可菲不願過去,她向鬱建業伸出手。
要了鬱建業的手機,起身走開了些。
“是我,她來做什麼?”她問。
淩長風向鬱可菲看過來,“他們想貝璽了,讓楊樂樂來帶過去。”
“去新加坡?”
“他們來Z市了。”淩長風似是極力壓製著怒氣。
“哦。別讓親戚們感覺出異樣,我爸很好麵子。”鬱可菲說的是實話,如果讓鬱達明得悉淩家還有這檔子事,勢必又是一頓責難。
“知道了。我先領貝璽去賓館的休息室。如果有人問起,你可以說我領貝璽噓噓了。”
鬱可菲在他掛斷電話前,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那個穿白色衣裙的女人,你能確定是你家親戚嗎?”
淩長風有些意外,“應該是。我對她有印象。估計是遠親。我也有些奇怪,我並沒有請她。”
“哦。”鬱可菲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半。
淩長風從玩瘋的孩子中拉回貝璽,有意和楊樂樂拉開距離向草坪外走去。鬱可菲收回目光準備回去時,猛然間想起已連續三天沒有聯係上邵傑夫。雖然她知道現在打給他不應該,但她又安慰自己,或許仍如前幾天一樣,他仍在關機玩消失中的吧?
很意外。邵傑夫的電話居然是通的。
“誰?”更令鬱可菲意外的,話筒裏傳來的是女人的聲音。聲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聽過。
“這是不是邵傑夫的手機?”鬱可菲問得很小心。
“是,不過他無法接聽,他喝……誰?”前麵仍是那女人的聲音,最後的‘誰’字慵懶而模糊。
“是我。”鬱可菲心裏如同打翻了調味罐,什麼滋味都有,交雜在一起後彙集成了苦澀,“你在哪?”
“酒吧。”
“晚上有空嗎?”
沉默很長時間,他低沉而嘶啞的聲音才傳過來,“有事?”
“想和你喝一杯?”鬱可菲像做錯事的孩子。似想用這來博取原諒。
“沒空。”邵傑夫拒絕的幹淨利落。
鬱可菲揪在半空的心急劇落下,“哦。明天呢?”
“去S市。”
“幹什麼?”
“朋友的店開業,去捧場。”邵傑夫的聲音有點飄。
鬱可菲這才想到剛才那女孩應該是李孝琳,“哦。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哦。”
“還有事嗎?”
“……”沉默幾秒,鬱可菲還是不知該如何措詞。她心裏有點難過,在邵傑夫麵前她也需要‘措詞’了。
“沒有?那我掛了。”
“有……”那套要求朋友關係不變的說辭她無法出唇。因此說了個‘有’字後,她再一次詞窮。
“有什麼?”邵傑夫追問。
鬱可菲再一次沉默。
“想好了再打給我。記得用自己的手機。陌生電話我不會再接。”
估計他誤會了手機的主人是淩長風,因此,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鬱可菲急忙解釋,“你誤會了,這是我哥的。”
“我誤會什麼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陌生的號我有可能不接。”
鬱可菲再一次語塞。
“可兒,你……”沉默幾秒後,邵傑夫開始吞吞吐吐,“你……”
最後,他仍沒有說出口。
“我怎麼了?”鬱可菲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傻,但除此之外,她不知該往哪方麵說。似乎隨著婚禮拉開序幕的刹那,他們之間便多了層東西,她無法清楚的說出那層東西是什麼,但很明顯,它阻礙了兩人的相處,也改變了兩人目前的關係。
“沒什麼。你忙吧,我掛了。”邵傑夫的音調再度轉冷,且不容鬱可菲再開口,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鬱可菲握著電話呆呆站了會兒,一回頭,見鬱建業雙眉蹙著望著她,她忙壓下紛擾雜亂的心事,裝作隨意走到鬱建業麵前,把手中電話遞了過去。
“怎麼回事?長風的妻子不是離世了嗎?那女人是誰?”鬱建業常年在商海打滾,幹淨的、汙穢的……什麼場麵都見過,說閱人無數也不為過,剛才的麥色美女能輕易激起冷靜的淩長風的怒氣,令他心裏起了疑。
鬱可菲何嚐不知鬱建業的想法,但她根本不想家人為她的事操心,也不想家人介入她的契約婚姻。
於是,她笑嘻嘻和鬱建業貧,“你是高估了她,還是太小看了你貌美如花的妹妹。淩長風的心裏不會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