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門的鬱可菲沒有聽見,她腳步未停,直接向樓梯走去。
淩長風起身走到門邊,然後回頭仔細看一眼房間的角角落落。眼裏露出些許留戀與不舍。
飯桌上氣氛很沉悶,沒有一個人開口講話,連小家夥也沒了往日的活躍,噤聲閉氣,專心致誌的吃著早餐。
送小家夥去幼兒園的路上。鬱可菲有意逗情緒不高的他說話,“上次媽媽房間的被子也是貝璽整理的嗎?”
“今天是第一次。”小家夥抬起腦袋,“以後貝璽會幫媽媽收拾房間的。”
“第一次……”她有點傻,那次穿上傑夫新設計春裝的那天早上,她分明記著自己忘記收拾房間了,而晚上回去後發現房間很整齊。這還不算,最令她不安心的是,那天她的筆記本分明是沒有關,那晚她寫的內容正是分析這些年她和傑夫的種種,這個窗口似乎也沒有關閉。
家裏隻有三個人,而且從來沒有請過鍾點工。她沒有收拾,貝璽也沒有。當然隻能是淩長風。
她想得太過出神。
“媽媽,紅燈。”小家夥急呼。
鬱可菲一腳踩下刹車,驚出一身冷汗:差點沒有追尾前麵的車上。
淩長風看筆記本上的內容沒有?新加坡之行有沒有這個因素?還有今天早上淩長風的話跟這個有沒有關係?
鬱可菲很後悔自己的大意。
已經傷害了邵傑夫,她不能再傷害淩長風。她會遵守契約約定,她會盡心盡力照顧小家夥,也會出席他必帶夫人參加的宴會。但是,她不會對淩長風敞開心扉,雖然現在的她已經感受到淩長風對她不僅僅是裝點門麵這麼簡單。
“綠燈。”小家夥繼續提醒,“媽媽,要專心開車哦。”
“哦。”鬱可菲慌忙集中精神。
父子倆飛去新加坡。鬱可菲接到一個她意想不到的電話。
並且,出現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鬱小姐,能來飯店一趟嗎?”
對方聲音很冷,但很熟悉。
鬱可菲想了一陣,“楊樂樂?你不是在L市嗎?”
“請你馬上、即刻來飯店一趟。”楊樂樂口氣不善,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
“請說明有什麼事?”鬱可菲邊把玩著手指間的簽字筆邊淡淡的開口問。
“長風的事?”
“他不在國內。”
“他在新加坡。他有一樣東西托我轉交給你。”
簽字筆‘啪’地掉要桌上,鬱可菲心中震驚,“他出了什麼事?”
“來不來隨你高興。”楊樂樂不再多說,而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已經嫁到邵家的楊樂樂出現在國際飯店,況且淩長風竟托楊樂樂向她轉交東西。還有去新加坡之前,小家夥無意中的那句話:找電腦裏的媽媽。
這都是信號,是提示。
很有可能是淩長風不會再見她。
鬱可菲抓起車鑰匙匆忙出了辦公室。
國際飯店飯店總裁室。
上腹已顯膨隆的楊樂樂坐在板台後,不屑的目光中恨意依舊明顯,“麵容還是如此嬌俏清麗,隻是無情了些。”
楊樂樂的口氣似乎知道了些什麼。
“什麼東西?”一來楊樂樂是孕婦,二來鬱可菲根本不想多費無謂的唇舌,於是,在楊樂樂麵前她仍是選擇徑入主題。
‘啪’地一聲,楊樂樂從抽屜裏抽出一份文件扔到鬱可菲身前的地板上。
這個動作有點出格。
鬱可菲心中雖然微怒,但是她覺得在言語刻薄犀利的楊樂樂麵前發作是為不智,她彎腰拾起文件轉身出了總裁室。
坐上車,打開文件袋,鬱可菲呆了。
她雖然有一點點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東西:離婚協議書。
五個大字赫然入目,鬱可菲有點傻。
淩長風竟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不告而別。
內容很簡短:大意便是性格不合,無法共同生活。財產分割一項中,他們目前所居別墅歸鬱可菲所有。
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情感在鬱可菲胸腔撞來撞去,她的婚姻雖然有契約性質,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更沒有想到會是淩長風率先提出,並且是以這種方式。
鬱可菲覺得受到了侵犯,她覺得淩長風可以向她當麵提出。他們可以平靜地分開。
其實,鬱可菲性格中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孤傲。不管原因是什麼,她會平靜的接受離婚這個現實,但那幢別墅她不會要。
她把文件袋隨手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然後,拿出手機撥出了這些日子最常撥出的號碼,淩長風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半個小時後,仍是關機狀態。
一個小時後,仍是這種狀態。
鬱可菲聯係了兩天,最終還是決定放棄。
很顯然的,他不想接聽她的電話。
她把別墅內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打成包,塞進車裏後驅車停到自己樓下。
當她提著第一包東西進門的時候,她愣住了。
客廳內的兩個人同樣也愣住了。
邵傑夫和行者兩人分別坐在沙發前茶幾兩側。
茶幾上有幾個小菜,還有酒。
茶幾下的地毯是新買的。
用腳趾頭想也是小邵同誌所買。隻是不知道他在這住了多長時間?
鬱可菲很尷尬,她不知道怎麼解釋手中的行李。
邵傑夫的目光就盯在行李上。但是,他並沒有開口問。
行者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遊離一陣,笑著站起來,“怎麼?不歡迎你老哥?樓下還有沒有?”
鬱可菲愣一下,見行者盯著她手中的包裹,才明白他的意思,“還有兩包,給,車鑰匙。”
行者接過鑰匙開門走出去。
邵傑夫一言不發,站起身走過來接過包裹就往鬱可菲臥室走,剛走到臥室門口,包裹最上層放著的離婚協議書‘啪’地落在地板上。
鬱可菲不願讓他看見。
可由於距離的關係,協議還是被邵傑夫搶先一步撿起。
鬱可菲往前衝的動作一下刹住。
她在心裏暗歎一聲。
“以後都在家住?”看了文件內容後的邵傑夫臉上的表情似驚似喜似怒,總之,看在鬱可菲眼裏什麼表情都有。
她有些分辨不出邵傑夫的真實心情。
“都在家住。”鬱可菲轉身走到茶幾邊,坐在地毯上,她為自己倒了杯酒,“你這陣子都在這住?”
“嗯。”
“楊樂樂呢?”
“我家。”
“她身子不方便,這樣會不會……”
“她有隨身看護。”
“你作為……”
邵傑夫不等她這句說完,臉色已急轉為憤怒,他低吼一聲,“你結這種婚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目前這種局麵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是啊,這是她要的結果嗎?她抿起嘴角苦苦笑起來。
“是你要的結果嗎?”他聲音淒厲。
鬱可菲手中杯子一晃,已有少許酒灑到桌子上。邵傑夫的問題她沒有辦法回答,因為她根本沒有料到她的婚姻是這樣收場的。
“為什麼不給我們一個機會?為什麼這麼倉促決定……”邵傑夫白淨的麵孔已是通紅。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行者提著東西進門了。行者瞟他們兩人一眼,“我先走一步,改天我們再聚。”
行者把鑰匙扔到鬱可菲身後的沙發上,輕輕帶上門離去了。
“因為我不適合為人妻。”應該是劄記內容刺激了淩長風,但她不願說,因為那隻是她猜測的事。
“既然不適合為什麼還結婚?”邵傑夫依然很激動。
“試過了才知道不適合。”
“為什麼不和我試?他有我合適嗎?”
鬱可菲被他逼進了一個死胡同,她不知道還怎麼繼續兩人的談話。於是,她提起酒瓶子往自己嘴中猛灌。
邵傑夫仰起頭閉上雙目,熱淚順臉流下,“縱容你,就是為了讓你受這種委屈嗎?”
鬱可菲仍是大口大口灌酒。
見她如此,邵傑夫恨恨扔掉手中的離婚協議書,他快步走到鬱可菲身邊奪過酒瓶,並用力把她攬入懷中。
“什麼都別再問了。好嗎?傑夫。”鬱可菲胸中難以抑製的莫名鬱積之氣慢慢升到眼眶裏,最後彙聚成河。
“可兒,我什麼都不問了。”邵傑夫聽著這似乞求似委屈的哽咽聲,身上心裏繃著的一股怨氣頓時泄了。
兩個人靜靜抱著,誰也沒有再進一步的意思。
她和他都明白,這個擁抱來得遲了些。
她兜了個大圈才明白她愛的是誰。而他,一再縱容她最終導致今日這種無法收拾的局麵。
她和他都明白,接下來的路很難走。
她和他也都擔心,以後,他們還有擁抱的機會嗎?
於是,這個擁抱時間很長。她和他誰也沒有先離開的意思。
很湊巧,正當邵傑夫心中猶豫該不該有所‘行動’時,鬱可菲隨手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兩人迅速分離。
鬱可菲有點尷尬,以至於慌亂到沒有看清號碼就接能了電話。
“你好。”鬱可菲的‘官方’用語。
“是我。”對方很輕柔的聲音。
“你是……新加坡……”鬱可菲一愣,居然是她的親生媽媽。
“最近過得好嗎?”
“有什麼事?”鬱可菲迅速整理情緒,語調中已絲毫不帶感情色彩。
“長風……”
聽得出,她很猶豫說還是不說。
淩長風在新加坡,而楊穆一家和淩長風的前嶽父楊成輝有親戚關係。這時候她的電話肯定跟淩長風在新加坡的事情有關。
她的電話對於鬱可菲來說很及時。
因為鬱可菲心中有太多疑問。
“淩長風怎麼了?”
“你不知道?長風得病了。”聽了鬱可菲的話,她的親生媽媽有點吃驚。
“什麼病?”不止鬱可菲有點急促,就連收拾殘酒的邵傑夫也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盯著鬱可菲注意聽她們的通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