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華允宥送過了早飯,玉知提了菜籃,到菜場去買菜。剛出了天牢沒多遠,轉了個角,迎麵遇一翩翩貴公子,衝玉知一笑,芮玉知心裏發熱,眼睛一酸,委屈的眼淚立即蒙住了眼珠:“允徽——”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陌生軟弱,玉知暗暗吃了一驚。
會賓樓二樓,靠窗的座前,白衣公子吩咐小二端來一盆清水,親手將雪白的巾子絞幹,遞給坐在對麵的女子。女子接過,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正想把巾子放回盆中,白衣公子卻伸手接了過去。女子的臉低得不能再低,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
站在一旁的小二也覺得好奇,這一對男女,男的俊逸女的秀美,若論相貌稱得上金童玉女。隻是女子一看就是沒見過大世麵的女子,雖然表麵上力求鎮定,依然可以看出心底的慌張,進了這般氣派的酒樓,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而與她一起進來的公子,舉手投足,儒雅貴氣。兩人實在不像一路人。
華允徽對旁人這般目光已經十分熟悉,一雙眸子隻是看著對麵一身布衣的芮玉知:“我去小院裏找過你了,才知道你被王妃接進府來了。一直想來找你,可你在王妃的府中當差,我實在是不方便。這段時間照顧王兄,辛苦你了。”
芮玉知不敢與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對視,目光從奢華的大堂上飄過,呐呐道:“王妃吩咐,玉知不敢叫苦。”
華允徽命小二端上一桌精致的菜品,道:“照顧王兄一定不輕鬆,今天我做東,好好犒勞一下你。”
他的體貼讓芮玉知更加貼心,拿起箸來,夾起一點菜,放在嘴裏嚼著,眼中湧入一層霧氣。華允徽也提箸,僅僅在幾樣菜上輕輕點幾下,略嚐幾口,隻是為了不讓芮玉知難堪而已。見芮玉知吃得香甜,華允徽臉上笑容也深了些。
芮玉知吃著吃著,猛然抬頭,立即陷入一片溫柔璀璨的光芒中。芮玉知定定看著華允徽,忘了這般直視男子是極不合禮儀的事。她發現,允徽的眼睛和瘋子長得有些像,眼角都微微上揚,隻有瘋子更狹長些,也就顯得更冷厲些。但是若說漂亮,卻是允徽的眼睛更勝一籌,高貴卻不淩厲,溫柔卻又孤寂。
芮玉知吸了口氣,為那英俊眉目間散不去的隱約輕愁,他年未弱冠,俊美絕儔,又是豫親王世子,可從遇見他第一天起,總感覺到他心中有一絲憂鬱。芮玉知忍不住問道:“允徽,你為什麼總是不開心的樣子?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
華允徽一怔,望著麵前這個冒失的女子,從來沒有女人問過他為什麼不開心。好像她們都著迷於他憂鬱而高貴的神情,卻從未有一人真正問過為什麼。也有可能是沒人敢問。他光潔的眉心多出了兩道深紋,她是個可以傾吐心事的對象嗎?
華允徽正在猶豫,芮玉知卻忽然叫了一聲,嚇了他一跳。芮玉知驚道:“我還要去買菜呢。糟糕,這麼晚了,好菜都賣光了。”芮玉知跳起身來:“允徽,對不住,我要買菜去了。”跑了幾步,芮玉知停下腳步,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的華允徽,但一想到那個喂不飽的瘋子還在等著她送午飯,一咬牙,匆匆跑下樓去,直奔菜場。
時近正午,菜場上已經空空蕩蕩,芮玉知四下逛逛,剩下的都是些不好的菜蔬,想起那瘋子挑剔的口味,芮玉知為難了,提著籃子在菜場裏轉了好幾圈。直到麵前多出一個精致的食盒子。
玉知怯怯抬頭,在對上華允徽的眼時,連忙又低下頭來。華允徽麵上卻沒有一絲惱色,道:“這些都是王兄以前最喜歡吃的菜。我剛叫人從酒樓裏買來的。”
芮玉知伸手接過,又感激又不安,詞窮不知說什麼好。華允徽微微一笑:“都是我帶你去酒樓才誤了你的事。你快回去吧。我不方便現身,隻好你自己回去了。”微微一揖手,轉身匆匆而去,那遠走的背影,若流雲浩渺,轉眼不見。
玉知愴然若失地站了一會,這才提著食盒回天牢,一路走來,腦海裏全是華允徽的一言一笑。
走到天牢門口,正要進去。旁邊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了過去。芮玉知嚇了一跳,見是看守,心才放下了些,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看守大哥,你有事嗎?”
看守的臉色卻不好看,低聲道:“蟬兒,你別進去了。回王府或是去別的地方都成,牢裏,你就不用回去了。”
“為什麼?”芮玉知一驚,這才感覺事情不尋常。
架不住玉知的哀求,看守低頭在她耳邊道:“欽差正在裏麵傳旨,好像皇上要賜死大王子。現在隻怕已經死了。你還是不要進去了。被毒死的人很難看的。”
聽不到看守又說了什麼,芮玉知手中的食盒已經落到了地上。顧不得去拾,她伸手推開看守就衝了進去。
平日看起來陰森可怕的通道已經不再讓她恐懼,玉知跑得飛快,冷汗順頰一直流到她的頸窩裏。瘋子——到底怎樣了?。鐵門未鎖,玉知用力推開門,大鐵門發出一陣刺耳的響動,門開了,門裏竟然亮著十幾根火把,一群著官服的人聞聲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