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這句話,玉知一夜未能睡好。心神不定的熬到辰末,就悄悄去了約定之處,在遠處徘徊了半個時辰,她裝做神色恍惚的樣子,偶爾有人經過,見她這樣,隻當她昨日侍候殿下,又受了些刺激,就由她在那裏亂晃。
好容易等到巳正,華允宥剛一出現,玉知就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脖頸:“你終於來了?”
華允宥嗔道:“你就不能收斂點,被人看見算什麼?”
玉知這才呐呐的放開手,華允宥同時伸手一抱,將她橫抱在懷中。
玉知驚叫一聲,剛放開的手,又緊緊抱住華允宥:“尚希,別讓人看見。”耳邊傳來一陣暢快的低笑:“放心,周圍沒人。”
華允宥抱著玉知走過一段僻靜的小路走到了湖邊。別院外麵的禁軍不受華允宥管轄,但院內侍衛,都要聽從華允宥的命令。他們現在在別院中,經過路上原有的守衛都被他事先調開,雖然是大白天,竟沒有遇到一個人。
到了湖邊,華允宥放下玉知,然後跳到水中,親自從茂盛的荷葉叢中拉出了一隻小船。玉知正在發怔,見華允宥向她伸出手來,想也沒想,就拉著他的手上了船。
穿林別院雖然臨湖而建,與外麵湖麵分隔處卻自有機關,另外還有一道極高的鐵欄將它與外麵的湖麵分隔開。別院中的船隻出不去,外麵的船隻進不來。
玉知原來以為華允宥隻是帶她在院內湖麵轉一轉,坐在船頭,眼見輕舟劈開水麵,四周荷葉亭亭如蓋,轉了幾個彎,眼前荷葉忽然不見,露出一片開闊水麵,景色與園中水麵大不相同。
發現眼前景色有異,玉知急急回頭,想看看來處的別院樓台,卻什麼也沒看見。她不由得奇怪,站起身來,仍是什麼也沒看見,來處隱藏在重重迷霧中:“尚希,我們現在到哪裏來了?”
華允宥一邊搖槳,一邊道:“我們已經離開了穿林別院水麵。現在在黃龍湖上呢。”
玉知奇怪:“我們怎麼出來的?”華允宥微微一笑:“我的手下,自有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奇人。這片荷花,若是不知陣法的人進去,隻能看到一片普通荷花,但若是知道奧妙的人,卻是另有洞天。在荷花陣掩蓋下,將鐵欄打開一個缺口,又有何難。”
第一次見識這般玄奧,玉知又是興奮又是害怕,鼓足勇氣問道:“那我們不是隨時都可以離開穿林別院嗎?”
“離開別院有何難。難的是如何逃過那鋪天追捕。我不想東躲西藏的過下半輩子,惶惶不可終日。”華允宥一邊說,一邊遠眺,手一指東麵:“我把船劃進那片蘆葦中,一會看到什麼,你千萬不要出聲。”
玉知點頭:“好。”心中十分好奇,不知他這般安排,到底有什麼用意。
在蘆葦叢中藏好,果然一個天然藏身之所,外麵的人根本看不到裏麵的他們,而他們看外麵去是清清楚楚。華允宥又從懷中摸出一包藥來,讓玉知塗在手腳上,可防蟲子叮咬。
兩人藏好不久,遠處水麵就有了動靜。伸長了耳朵去聽,竟有鑼鼓之聲,玉知不明所以,回頭看華允宥。他衝她略一點頭:“是龍舟。”
玉知一聽,心中頓時一陣興奮。端午龍舟本是民俗,隻可惜她生長在一個小小山村,山上小溪小河,都不適合劃龍舟,所以她到現在隻是聽過,卻從未親眼見過。今天能親眼一見這帝都的龍舟盛況,自然十分開心。
遠處那幾個隱約的小點漸漸大了起來。龍頭和船上的彩旗已經可以看見,遠遠看去,有幾十隻龍舟,當先六七艘船,都裝飾得十分醒目,每條龍舟都是龍頭高昂,張牙舞爪,威風凜凜,舟上整整齊齊的坐著四排力士在用力劃著龍舟,個個龍精虎猛,動作宛如一人。兩側的船漿起落之間,帶起水花飛濺,在陽光下竟似有無數細小彩虹懸浮在龍舟周圍,那描金鑲寶的龍舟,就像真的蛟龍,在湖麵滑行如飛。
玉知看得精彩,下意識的要站起,剛一挺腰就被華允宥一把抓住,將她又往下按了按:“老實呆著,再動我點你穴道。”
玉知橫了他一眼,不敢再動。那當先的七艘龍舟明顯比其它的龍舟要高大華麗,舟上的人數也多出許多。速度更是其它龍舟不能比的。過不多時,這七艘龍舟已將其它的龍舟遠遠拋在身後,漸漸偏離了行進的方向,向華允宥與玉知藏身的蘆葦蕩靠近。
等龍舟近了,玉知才發覺,這幾艘龍舟大得驚人,船身分別以青,赤,白,黑,黃,金黃,及深紫七色裝飾,船上的力士衣著與龍舟相稱。七舟之中,又尤以那艘金黃色的龍舟裝飾得華麗,位置也在正中,看來如眾星捧月一般。
正看得眉飛色舞的玉知猛然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銀光如閃電,從最右邊的黑船中閃了出來,就像打燃了煙花的引信,沒有任何猶豫,龍舟上的力士們紛紛拋下了手中的木槳,從座位下抽出了事先藏好的鋼刀。刀光如雪,血霧彌漫,殘肢亂飛,低嚎遍野,蘆葦蕩在一瞬間變成了人間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