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允宥好奇的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像。鏡中的那個男子穿著一身華麗得讓人咂舌的衣服,身上佩著的物品他叫都叫不出名字來,纏在腰間的那個帶子上麵全是些紅紅綠綠的石頭,十分好看。
洛離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低頭玩著玉帶上的寶石的男子。華貴王袍換下粗布奴衣,卻不見昔日那雙淩厲無比的眼。洛離心中有些恍惚,他還是當年那個大殿下嗎?他可真能承擔這樣的大事?
想起剛才皇上將自己叫去吩咐的事,洛離心中更沉重了幾分。皇上的主意很明白,將這塊燙手山芋交到他的手裏。九宗五正不是傀儡,他若是有本事真能削去宗族勢力,也難免元氣大傷,此時下手,無論是明是暗都容易得手。若是他沒有這本事,死在五正手中,也可以免了皇家兄弟相殘的惡名。
皇上的心機智慧一向是洛離佩服的,他也深知,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但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就是無法做到坦然。忘記過往的華允宥時時會露出些茫然之色來,有時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但從他換回王袍的一瞬間,洛離分明感覺到,那個呼風喚雨,叱吒天下的華允宥又回來了。他的眼眸不再淩厲,但依然幽深。他的表情不再冷傲,卻依然讓人心生敬畏。腦子不清時胡言亂語一句話,都能讓他思忖半天,這個人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可怕!
收起滿心的思慮,洛離道:“王爺,我們可以出去了。不可讓皇上等。”
華允宥不在意道:“等等有什麼要緊?難道讓我出去等他?”
洛離解釋道:“身為臣下,等侯聖駕是應該的。”
“我不是臣下。我是他哥哥。玉知告訴我的。我比他大,比他高,當然該他等我。”華允宥答得大聲。
洛離想向他解釋一下尊卑之別,可華允宥隻聽了幾句就擺手道:“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他給我好衣服穿是要我為他做事。要不然他才不會好心呢。”
洛離萬萬沒有想到,看得來瘋瘋傻傻的豫王爺竟然仍有這樣銳利的眼光,一時也無法再勸下去。又過了一會,他又弄明白了一點,跟這位豫王爺講道理,基本是無用的。因為這位王爺玩完了自己的玉帶,又看上了他最心愛的寶劍,二話不說搶來掛在自己身上,竟然連問他一聲都不問。那是他出師時恩師所賜,他一向愛如性命。但是華允宥說什麼也不肯還,他也無可奈何,隻得以後再尋機會。
青州府正堂從來沒有這般莊嚴肅穆鴉雀無聲,大內侍衛將正堂前後圍了個鐵桶一般。正中龍椅上,坐著麵無表情的華允徽,而他身左椅上愁鎖雙眉的女子正是玉知。除此這外,堂上堂下,再無坐著的人。青州太守雖然算半個主人,卻連一個馬凳也撈不到,隻能畢恭畢敬的站在隊中。
正因如此,皇上左手那張空著的椅子就引人猜測,是誰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左為尊。能坐在皇上左手的人,其地位更勝右邊的豫王妃,更何況此人竟然一直未能出現,讓皇上和豫王妃坐在大堂上等,何方神聖能有此威風?
又等了好一會,群臣眼見得皇上沉靜於水的麵孔漸漸露出些青氣來,心中都開始打起鼓來。皇上雖然謙和,卻不是個放縱臣下的人。他自律極嚴,所以對臣下的要求也極高。到底是什麼人,竟敢讓聖駕在此等候,他卻遲遲不肯現身。有些膽小多慮的人已經開始想像一會那個人出現時可能出現的火爆場麵,悄悄地往後挪了挪身子。城門失火,千萬不要殃及池魚啊!
就在群臣又是好奇又是緊張的時候,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堂內的寂靜。坐在龍椅上的華允徽身子微微前傾,群臣更是挺直了腰,不敢東張西望,但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門口,個個都將耳朵支得高高,小心聽著點滴細微的聲音。
堂下傳來通報聲:“豫王爺參見聖駕!”
豫王爺——三個字像一聲魔咒,由堂下剛一傳來,上百位官員竟然個個像被施了定身法,大堂中人,不約而同的血湧上頭,屏住呼吸,本來安靜的大堂此時已是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