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澤卻是從他這些話語中察覺出什麼，不由思索，即使他知道祁君銳日後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真的有人從小就是這麼暴躁易怒甚至嗜殺的性格嗎？還是說，其實另有內因？
“青澤，你有娘嗎？”君銳突然開口。
沉默了會兒，青澤回道：“我爹自我一歲起便身亡，是由我娘撫養長大。”
“真好。”君銳歎道，又急忙擺手，“我是說，被娘撫養大真好，娘應該比爹要好得多吧？”
“爹娘都是一樣。”青澤想到曾經聽過的傳言，“你的……”
“他不是我爹！”君銳厲聲打斷，呼吸又亂了起來，他努力平複，接道，“我在書上看到過，沒有任何一個爹是他這樣的，他根本不配。”
“青澤，我們不談這個了好不好。”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君銳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我想知道你的事情，你生前應該比我好多了吧，不知道外麵又是什麼樣的？”
出於今夜心中奇異的溫柔，青澤挑了幾個有趣的事說給他聽，幾件江湖上的小事聽得君銳津津有味，雙眼發亮，對武功和江湖產生了極大興趣。
“如果我也會武功就好了。”君銳渴望道。
“……也許，我可以教你。”青澤思索半晌，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真的嗎？”君銳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你沒有身體，怎麼教我？”
“一些基礎步法和基本的心法還是可以教的。”青澤也不知為何自己竟會對這個才相處幾天的孩子如此寬和，但他向來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順從心意，他想要幫便幫了，“等你出去之後，就可以開始了。”
“嗯！”君銳用力點頭，連跪久了導致的膝蓋和小腿疼痛似乎都好了許多。
說了這麼長時間，君銳已經感覺有些口幹了，他拍拍衣服站起身，走到牌位供桌前麵拿起一壺涼茶就往嘴裏灌，本來還有些糕點，但祁問雪怕他偷吃，關他進來之前就讓人給撤了下去。
這個時辰祖先堂外守著的護衛早就睡著了，呼嚕震天，因此君銳沒有任何阻擋地走出了祖先堂。
祖先堂位於莊內西北角，十分僻靜，除了打掃的仆人平時根本沒有人影，外麵則是一個休憩的小亭子和彎彎曲曲的小路。
小亭子的視野很好，近看是幽靜的小石子路，遠看是泛著朦朧水汽的蓮花池，抬頭還有裹著一層柔光的皎潔明月。
每個人很小的時候都聽過那麼幾個故事，君銳還記得三歲時那個主動和自己搭話的婢女，她那時就牽著他的手說去世的人都會回到天上，每顆星星代表一個逝去的人。
君銳不知道自己早逝的娘是哪一顆，今日的夜空星星不多，稀稀疏疏，沒有哪一顆最特別，也好像沒有哪一顆是專屬於他的。
他撐著頭懶洋洋地仰望上空，借胡思亂想來抵製肚中的饑餓感，尋常人眼中美不勝收的景色在他看來還不如一塊大餅吸引人。
這時他就想到白天被自己扣在小胖子頭上的那盤青菜了，忽然覺得有些可惜，青菜可比那個小胖子可愛多了，倒在對方身上著實浪費了。
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摩挲，漸漸感覺到溫度，君銳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青澤，我想抱抱你。”
沒等青澤回答，他又自嘲笑道：“是我太貪心了。”
青澤也無法回應，他又何嚐不想脫離對方身體，曾經隨心所欲的江湖高手如今卻隻能被禁錮在一個小小的孩童體內，除了和這個孩子交流其他什麼都做不了，饒是他生性再冷靜淡漠也有些不能接受。
隻是，誰又能說祁君銳不比他更可憐呢？
冷風吹得君銳唇都微微發青，他摩挲著石子的手也越來越緊，卻仍不願回到祖先堂去。
空中懸掛的圓月光芒似乎越來越盛，無言靜默的青澤漸漸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進入魂體內，和著他所練的奇妙武功，感知開始變得模糊，周遭的聲音似乎在迅速遠去，越來越淡……
與此同時，把玩著石子的君銳也感覺到了青澤的狀況，沒來得及詢問他就看見手縫間折射出了一股光芒，攤開手掌查看，發現石子竟在月光下變得通體瑩潤溫暖起來，上麵還飄著一層淡淡的煙霧。
頓時君銳連呼吸也變得小心起來，好一會兒，他才敢對著石子輕聲道：“青澤，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