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話出口,絕不會收回。
熾烈的陽光翻滾著白色的熱浪衝擊整個城市,S市的情人廣場上幾乎沒有人走動,雁衡陽拎著一隻塗滿黃泥的蛇皮袋大汗淋漓地穿過廣場,想找一個避蔭的地方坐下來休息。手中的袋子塞得鼓鼓囊囊的,這是她一上午以來的成果。現在正值中午,廣場上人並不多,廣場上能夠撿的東西也全部撿完,垃圾桶裏也席卷一空,什麼都沒有了。
廣場後麵有棵老榕樹,樹下有一排石椅,她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下,然後將袋子中的瓶瓶罐罐一股倒了出來,數了數大約有三十四個礦泉水瓶子,另外還有十來個牛奶的紙盒子等。她掐了掐手指,一個礦泉瓶子按一毛錢計算,可賣得三四塊錢,看來一早晨收入四塊錢還算不錯,那麼下午再接再厲,爭取撿個五塊錢左右,那麼一天十塊錢就到手了,一個月就可以賺三百多塊錢。
她欣慰地歎口氣,撫摸著日漸凸起的肚皮,這個孩子在肚子裏已經七個多月。剛到S市的幾天她去醫院檢查,不出所料是懷孕,而且還比自己推算的日期早了一個月。
要或不要這個孩子,她困惑極了。
可是一想到這腹中的孩子和她一起經受許多的磨難和死亡的威脅,她便不忍心剝奪這個還未出世的小生命。這個小生命和自己一起吃苦,一起被陷害,坐牢蹲大獄,經曆生死存亡驚心動魄的車禍,最後和自己一起頑強地活下來。
要好好地活著才行。
但是活下去也是很艱難的,現實永遠沒有人情味。沒有身份證意味著就不能找工作,而且現在自己逃犯的身份又哪敢去找工作呢。在街邊也曾見過做假證的小販,但那念頭隻能是一閃而過,用假身份證被發現後自己就完蛋了。
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暫住證,就像自己已經在這世界消失了。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雁衡陽。
一滴雨從茂密寬大的樹葉上打落下來,酸痛的眼睛仿佛受到刺激似的閉上眼,但沒一會又有幾滴雨打下來。雁衡陽睜開眼,原來驕陽似火的炎熱天空已經陰下來,烏雲層層疊疊,堆積如山。
她撐起身體準備離開躲雨,如今肚子大了,不怎麼方便起坐。但是腳下一滑,她就跌坐回石凳上,腹中痛起來。
不等她緩過氣,飄潑的大雨就從天空中灑落下來,打得臉上麻麻地疼,沒兩分鍾淋成落湯雞。
夏季的雨來得急去得快,仿佛不可預測估摸的人生,她隻是輕輕地努努嘴角,其實命這個東西已經習慣了。
雨停了,她甩甩頭發上的雨水,將地上的蛇皮袋子往背後甩去,前麵不遠的地方就有廢品回收站。這些東西不可能拿回出租房,那裏太小根本就沒地方放置。
不過今天下午是不可能再撿廢品,需要回去將濕衣裳換下,否則感冒生病那又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屋裏黑乎乎的,雁衡陽將門打到最開,走進去找出一隻塑料水桶,再關上門。村東頭200米的地方有個公共廁所,裏麵可以接免費的自來水。
她從鄰居那裏買了一個舊電磁爐,用來燒水做飯。附近就有個菜場,鄰居告訴她挨著晚上七點多鍾去買菜,因為到收攤時間菜會賣得相對便宜,而且菜販為方便回家還會扔棄一些沒賣出去的菜,那時隻要撿回來洗洗就能吃了。
雁衡陽撿過幾次,但是那些菜由於太過腐爛,吃了後反而拉肚子。
廁所裏自來水總是不夠大,像得了前列腺炎似的滴滴瀝瀝,雁衡陽耐心地等待。桶裏麵放著一把黃豆芽,如今這個菜在菜場是最便宜,一斤才八毛錢,而且還可以吃兩天。現在天氣炎熱,菜不能隔夜,隻能現做。
進來一個女人,也是村裏的住戶。
廁所隔間的門被關得咣當響,很快地裏麵就溢出一陣難人忍受的惡臭的大便味。雁衡陽微皺著眉頭,屏住氣不去呼吸。屋裏太過狹小,沒有水龍頭設施,洗衣做飯用水都必須來這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