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氣依然很冷。某一天,黃昏時分,在肯塔基州小鎮,希爾比的家裏,有兩個紳士在一間布置很典雅的客廳裏相對坐著,旁邊沒有仆人,他們挨得很近,好像在商量著很重要的事情。

其中一位配不上稱作“紳士”,他身材矮小,卻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他的穿著有失風度,粗大的手指上還套著幾枚戒指。談話中,他口裏經常冒出一些很粗俗下流的單詞。

“這樣成交,我實在難以答應。”這位麵目可憎的男人——赫利,一名奴隸商人,冷冷地說。

“但是,赫利,湯姆跟一般的黑人奴隸不一樣,他既穩重又老實,什麼事都會做。他把我的農場管理得井井有條,工作也很認真負責,而且皈依了基督教,他到哪兒都值這個價。”

正和赫利談話的是這一家的主人希爾比先生。他慈祥、和藹又安分守己,為了談成這筆交易,希爾比先生對赫利算是費盡口舌了。

“可是,隻有湯姆一個黑奴,實在太少了。”赫利的回答打消了希爾比先生想用湯姆來抵消他全部債務的念頭。

“那麼,赫利,你打算怎麼辦?”希爾比先生在一陣沉默之後問道。

“難道你就不能再添個男孩或女孩嗎?”

正在這時,門開了,一個大約四五歲的混血男孩走進了客廳。男孩相貌清秀,烏亮的卷發,長長的睫毛,圓圓的臉蛋上嵌著兩個可愛的酒窩,明亮的大眼睛朝屋內好奇地打量著。

“嗨!吉姆·克羅,來,給這位先生唱支歌,跳個舞。”希爾比先生慈愛地朝小男孩喊道。

於是,吉姆走向前去,開始唱黑人流行的歌曲。吉姆的嗓音清脆、圓潤,他一邊唱,一邊扭擺,動作和歌曲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時不時地還做出一些很滑稽的動作。

“跳得很好,這小精靈鬼還真不錯!”赫利高興地說,“我看這樣,你把他給我,那麼你的債務就算還清了。很公平吧?”

這時,一位二十五歲左右的混血女人也走進了客廳。她和小男孩一樣,纖長的睫毛下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烏黑的、卷曲的秀發披在肩上,整潔合身的衣服突出了她苗條的身材,棕黃色的麵龐上此時正泛著一絲紅潤。這位美麗的女人,就是吉姆的母親艾麗莎,她是來找兒子的。吉姆蹦跳著跑到母親身邊。

“把吉姆帶走吧。”希爾比先生說完,女奴艾麗莎便抱著吉姆退出了客廳。赫利露出詭異的笑容,貪婪地說:“哇,這個貨色真不錯!”

“我可不想靠艾麗莎發財。”希爾比馬上說。

“那麼,把那個孩子賣給我吧!我可以給你很好的價錢,怎麼樣?”赫利毫不鬆口。

“我不想拆散他們母子,你若執意要的話,我可得和我太太商量。今晚六七點的樣子給你回音。”希爾比先生緊皺著眉頭。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赫利走了。希爾比先生很不安。他確實很善良,但是,他這樣的性格在商場上常常吃虧,所以欠了一大筆債。剛才艾麗莎在找吉姆的時候,隱約聽到希爾比先生和赫利的談話內容。她心裏想:會不會是聽錯了?她感到很緊張,心怦怦地亂跳。

“親愛的艾麗莎,你今天怎麼啦?”希爾比夫人關心地問。

艾麗莎驚慌失措,不是打破了杯子,就是碰倒小桌子。女主人要她從衣櫃中拿出一件綢衫,但她卻錯拿了一件長睡衣。

“哦,夫人,剛才在客廳時,我聽到一位商人正和先生談話。夫人,先生會不會把我的吉姆賣掉?”艾麗莎哭泣著說。

“傻孩子!不會的,我也絕對不同意。”希爾比夫人安慰著艾麗莎,“何況,也沒有人願意買吉姆這樣的小孩子。不過,艾麗莎,你不要胡思亂想。隻要有人到家裏來,你就以為是來買他的,那麼,還有誰肯上我們家來呢?”

聽到希爾比夫人有把握的口吻,艾麗莎終於放下心來。

可是,希爾比先生卻在不斷地想:要賣湯姆和吉姆,怎樣告訴夫人呢?他心裏無比沉重。希爾比夫人不知道丈夫的困境,也就不相信有買賣的事情,所以一下子就忘記了艾麗莎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