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說出我要離開的時候,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默默的把麵前那盤菜裏的肉絲夾到我的碗裏,小妹依偎在我的懷裏,一晚無話。
吃罷晚飯,我獨自上了樓回了房間,胡亂的塞了幾件衣服裝進旅行箱,拿起手機,看到了一個未接電話,是阿嬌打來的,對於阿嬌,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去怎麼處理,怨吧,似乎也沒有什麼理由好怨的,畢竟我和她沒有任何的約定,說愛吧,或許我根本就不懂得愛是什麼。我沒有回電話,隻是給她發了個短信,“我明天要走了,去南京。”
做完這一切,我把手機關機,關燈上床睡覺。
這次南下我並不是一個人,聽說鄰居的一個孩子也要出門去南京,那個人比我大五歲,叫王軍,聽說這個王軍也是在五年前初去南京闖天下,現在在一家成名的公司裏工作,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穿著一身不菲的行頭,也經常會來我們家,給小妹買一些南方流行的玩具,至於這個人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父親聽說我要去南京,便打聽到王軍正好也是最近出門,於是便希望我和他一起,說是路上多一個人也多一點照應,其實我做事習慣了一個人,並不指望別人照顧,也更沒有要他提攜的意思,但是父親的一番苦心我也沒有違逆,就隨口答應了。
早晨起床的時候,看到我的旅行箱上麵多了一個信封,我打開一看,厚厚的一遝,大約是兩萬塊錢,不用想也知道是父親留給我的,在我的印象中,我做什麼事情,無論是對的還是錯的,父親從來沒有名麵上說出支持或反對,但似乎他又從來沒有真正的放任我一個人。我想,男人表達愛的方式,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從來不是個矯情的人,但不得不說,這一刻我的心裏突然有些感動,我抽出了一萬放在了電腦桌上,把信封裝進了兜裏,出門的時候,我無意間瞥了一眼書架上的水果刀,我拿起來在手上比劃了兩下,又隨手扔在了那裏,這東西,即使我帶著出得了門,也多半是帶不進火車站。
想了想,我把桌上的平光眼鏡架在鼻梁上,照了照鏡子,理了理淩亂的頭發,這才提著旅行箱出了門。
都說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最近寒潮來襲,這座北方的城市更是冷的一塌糊塗,簡直可以直接授棉襖了,不過我身體素質向來還算不錯,任憑秋風如刀,也覺的倒是可以忍受。踩著門前的冰碴子,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看見王軍已經在那裏對我微笑了,說實話,王軍我不是第一次見,但是從來都是匆匆一瞥,現在近距離看他,忽然覺得他也蠻帥氣的,戴著黑色的墨鏡,古銅色的頭發在晨風中飄逸,長款的黑色風衣向後斜斜揚起,看起來就跟黑客帝國的男主角一樣。
聽說這小子高中的時候因為打架進過幾次局子,後來因為一個女生直接輟學了,隨後就到社會上自己摸爬滾打,這些年在南京混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當然這些也都是聽說而已,具體人家在那邊做什麼,也沒有人去關心。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似乎長得帥氣的男生大多都天生帶著點邪性,不是整天忙著打架就是到處約會泡妞,基本上高中就直接狗帶了,這就跟為什麼職校和技校的美女一抓一大把,而到了真正高等大學掉個廣告牌都能隨便砸死一隻恐龍一個道理。
當然,我還算是個例外。
“小楊,你來了。”王軍看到我,熱情的說道,我點點頭算是回應,剛想走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旅行箱,我詫異的回過頭,他這才笑著說道,“來吧,我幫你拿。”我點點頭,卻不經意的瞥見,他的手腕處有一道細小的刀疤。
我心底一驚,王軍的身上,為什麼會有刀傷?看著他披在風衣下的背影,隱隱之間有一種錯覺,似乎,這個人,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並沒有說出我心中的疑問,但是我卻覺得,這次南下,一定會有一種不一樣的經曆,或許危險重重,但我不在乎,既然已經決定了走出這一步,就再也不會回頭。
回首看了一眼在淩晨中漸漸模糊的老家,心中千般感慨,多年以後,我偶爾回想起來,這一刻,如果我回頭,我的生活又該是如何的模樣?
雖然剛過七點,但是車站早已是熙熙攘攘,陽光漸漸的升起來,王軍去買早餐,我百無聊賴的坐在旅行箱上抽著煙,我看見不遠處一對擁抱著的男女,旁邊放著著大包小包,兩人不時的小聲交談著什麼,女孩輕輕撫摩著男孩的臉頰,洋溢著簡單而單純的快樂。
“小夥子,需要手機嗎,最新款的蘋果6s,來,你感受感受,係統很好,操作也很方便……”我轉過頭,看見一個背著皮包的中年人正把一款手機遞到我的麵前,看到我的目光,那男人更來勁了,“怎麼樣,最新的,最後一款了,我看你小夥子人也不錯,兩千塊錢賣給你。”
“謝謝,不用了。”我沒有伸手去接他的東西,看都沒看他一眼,我知道這些人一般都是有組織性的,而且常常混跡在社會的最邊緣打打擦邊球,正手給你拿一個正品6s,但是你錢一送出去反手就給你個翻修機,什麼,你不服?這車站裏我幾十號兄弟都在我問你服不服!
那男人還想說什麼,突然從身後衝出來一個人,撞得我一個趔趄,隨後我就看見王軍急匆匆的從我身邊跑過去,大聲叫道,“小楊,快跑,進站!”
我回頭,幾個中年人氣衝衝的朝著王軍追去,聽到他對我說話,那些人馬上改變目標,朝著我衝過來,“媽的!”我罵了一聲,一把推開麵前的猥瑣男,迅速的提著旅行箱跑向了進站口。
我一邊跑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朝著身後看去,那些人顯然是追了王軍好遠,現在體力漸漸有些不支,我暗自鬆了一口氣,但腳下的動作仍然不敢放慢,跌跌撞撞的擠到了進站口,胡亂的掏出身份證和車票網台上一扔,蓋了章,女服務員不滿的瞟了我一眼,不耐煩的說道,“下次記得排隊!”我也沒心思顧慮這些了,點了點頭,拿著證件匆忙的跑了進去。
進站的那一瞬間,我抬頭朝那對男女的方向看了一眼,男孩拎著箱子站在了進站口,女孩轉身離開了,一邊走一邊用手抹眼淚,看著女孩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種錯覺,我似乎覺得那個人就是阿嬌,她來這裏和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