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做了一個夢,夢裏很奇怪。
那是一片大海,那是一個雨夜,他站在一座孤島上,看著遠處的地平線。
那裏很吵,有金石交錯的聲音,有神雷降世的聲音,也有著痛苦的喘息聲,喝罵聲。
那裏很亮,電閃火光,曜日破海,那片天明亮得很。
陸離想去看看,可周圍是大海。
島旁的海岩上,有個大木盆,盆裏有把桃花傘。
陸離跳了上去,乘著吹來的海風,伴著空中的鹹雨,朝著那片天流去。
海裏遊著魚,行者獸。伴著閃耀的光,陸離看到了蛟龍,看到了龍鯨,看到了巨魷,看到了虎魚。
它們都像瘋了一樣,朝著遠處遊去,不在乎擁擠,不在乎食物,不在乎海麵上的木盆和盆裏的那個細皮嫩肉的孩子。
是那邊。
水流因為這些海獸改變了方向,陸離有些失措,就在看著自己畢竟原來的島時,吹來了一陣大風,他也跟著風,撐開了桃扇。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陸離乘著風,撐著傘,向著那片天際奔去。
光更明,音更響,陸離眼睛有些花,耳朵也有些鳴。就在這時,蛟龍們響起了悲愴的龍嘯,震的天地顫栗,龍鯨也發出了嗚鳴,鳴聲如那悶雷炸響,陸離呆呆的看著天際,那裏劃來一顆流星。
那不是流星,那是一柄劍,一柄龍頭劍柄,龍紋劍身,龍牙劍鋒般的長劍,化成一條萬丈長龍,朝著陸離飛來。
陸離有些害怕,盤坐在木盆裏的腿開始打顫,甚至感覺褲襠有點濕潤,他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海水,或者說其他的水,他隻知道,那一劍的力量,能夠輕易的斬斷蛟龍,輕易的貫穿龍鯨,輕易的刺破這昏暗的天空。
這把劍飛向木盆,飛向那打著傘的孩子。他能和天相比?又或者能和海裏的蛟龍相比?
陸離站了起來,也沒有發出悲鳴,看著逼近的真龍之劍,他想做點什麼,哪怕稍微有些抵抗也好。
他撐起桃花傘,擋在身前。
那幻化的真龍之頭咆哮了起來,似乎對陸離的反抗表示嘲諷和不滿,水麵上浮起了密密麻麻的蛟龍巨鯨。入水極深的海獸們發出刺耳的悲鳴,炸響整片海域。整片海域,宛如末日降臨。隻因為那一劍。
陸離眼睛裏滿是血絲,鼻子耳朵也開始溢血,但他不想就這麼被那柄劍刺死,吐出兩口血沫子,死死的撐著傘。
真龍逼近,萬丈的光身猶如夜中的明日,海域明晃晃的一片,掛起了狂風,帶起了巨浪。
陸離有些不知所措,他沒見過大海,也沒見過海風和巨浪,但他要活,就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手中的桃花傘上。
風來,浪來,劍也來了。
陸離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滿頭大汗。
“師弟你剛才夢到了什麼?”悟心坐在床沿,麵容有些嚴肅。
陸離很少看到師兄這個表情,或者可以說沒看到過,悟心是個溫文爾雅,溫柔安靜的人,而此時的他,嚴肅的問著自己的不是為何滿身血跡的回來,不是問的自己為何倒在道上,不是問的自己長劍丟失,而是問的夢到什麼?
陸離想了想,“一柄強大至極的劍。”
“然後呢?”
“刺了我,我便醒了。”陸離摸著自己心口,感受著噗通心跳,感覺活著真好。
悟心看著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大海,看到了蛟龍和龍鯨,看到了木盆和桃傘,卻看不見那柄劍。
“以後好好地把傘帶著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