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雕窗外一片澄淨,庭院的梨花已經落盡,杜鵑開始鶯鶯燕燕,此時天色正好,陽光微醺。
褪去了厚重的衣,人都顯得神清氣爽,段晟手握佩劍抱胸懶懶散散靠在行廊上,看著這一片安詳悠遠的天。
剛收到消息說李遠去滄州已經掌握了大局,歸罄的親信也已經殺的殺,入獄的入獄。兵權收攏在王府盤根錯節的人脈網中,名義上兵權是被幾個將軍分擔,同守邊戍,實際上也就是直接隸屬於寧王府掌管。其實事情這麼順利,有多方麵的條件,一個是歸罄自恃功高,又得先皇寵愛,以為那些王侯都不敢在他頭上動刀,其次,還有的是他那個沒用好色又隻會拖後腿的弟弟,並且,兩兄弟還心悸不合。
兵符一分為二,兄弟兩個各執一邊,若果他們兩方都有堅定的立場,構建毫無縫隙的圍牆,再如何被他人攻堅也是沒用的,隻不過,這種致命的要害,往往是那些不受關注的特殊癖好和缺陷,隻要在之不備的情況下,予以重重一擊,便碎裂崩塌。
歸泯的兵符,就隨身帶在胸口,貼身保管。若不是因為那個時候他的腦袋裏麵隻有淫欲,趁著夜色潛入他房中,而歸泯也沒有發覺後麵的危險,那事情也不會發展的如此順利,因為那個時候門外的守軍就有幾十人,加上樓下也是整整齊齊的站著幾百號人,萬一被發現,不說外麵的人數了,就是歸泯,也是一個練家子,這麼多年戰場,那股子蠻力,近身搏鬥也很難纏,隻怕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是在劫難逃。於是迅速將房間燈光掃滅,用金烏劍從後背直直的捅入心髒,他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便斃命,乘著夜色從他胸口扯出了那半枚虎符,再帶上佩姬從開始踩點好的守衛較為鬆懈的路線逃離。
而同時李遠早就把兵部的十萬大軍偷偷地調配到了臻州,歸罄帶回來省親的那些個將士,還不夠啃骨頭的。還有如果不是歸罄愚忠,以為皇帝會至少念在他戎馬一生,戰績赫赫,會給他一個真的高官厚爵做做,來安享此生,福澤後世,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全家遭到幽禁,還有那些忠心耿耿的跟著歸罄的舊將,也通通斬殺。
段晟心想,世子,這次已經下定決心的要收複朝廷各地四散的權利了吧。
而此間削藩的事情,也隻差皇上的一筆批紅,一個拓印了。王爺在都梁,估計已經都打點好了。
今日又聽說北邊的煦桓侯權勢大增,這幾年已經連著吞並了旁係的幾個犬戎族落,搶奪了大量的牛羊馬匹和錢財,當然還有女人。同時他封閉了多條中原通商關外的道路,不允許商賣,也使得許多情報都無法打探,派出去的探子亦是有去無回。其心可見,他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浮世繁華背後劍影未央,實質上幾個有權勢的藩王已經暗地各自為政,暗地招兵買馬,隻待大郢祚之將盡,揮兵北上,到時龍袍加身萬人之上,開建新的紀元帝業,而多方隱士能人也暗地投靠權主,以助明主、取功名、解天下蒼生之倒懸之心,想在天下重新張順後能在這即將重新洗牌的天下,分得一杯羹。當然廟堂朝野上自然也風起雲湧,當今皇帝懦弱無能,沉迷酒色,不務朝政,皇權盡落權臣宦官之手,這大郢朝,看似平靜,實際上已經風雨欲來。
不知道那個女子怎麼樣了,都昏睡了近半月,還是未醒。
那晚帶她回府,她一整晚都依偎在他懷裏,十指夷葇撫摸著他的胸膛,紅著臉,囈語著,喘著氣。
當她決然的把玉簪抵入自己的胸口,麵帶微笑,那種笑,竟深深的映入了腦海,時不時的出現,占據了他原本平靜的心。
她猶如一朵百般摧殘的花,美的頹豔,動人心魄。
世子親手抱著她回到世子的寢房,大聲的嗬斥醫官來的如此緩慢。她殷紅的血液慢慢的暈開在素白的衣衫上,如花般妖嬈綻放。
世子的衣衫上也沾染了她的血,手上,都是,血一直順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點點滴滴,流不完似地。
那一刻,剛從正門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月兒也和他一樣,嘴唇緊閉,都沒有說話。
就算見過再如何剛烈的女子,在那一刻,世子他是不是也心揪了一下。
世子覽盡天下女子,哪樣的女子沒有見過,至於偏偏對這個女子如此暴利,又反常的關心,估計也隻有那個原因了吧。段晟突然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
世子也碰觸了她的脈象,估計也已經發現了吧,她的脈象虛浮,不是個有武功的人,還有,她這一個多月來,也並沒有主動試著靠近世子,以往的那些暗人,都想方設法的靠近世子,想要尋找機會刺殺,並且,那女子的那種決然尋死的態度,實在不像是一個被人派過來潛伏的細作。
難不成,是她隱藏的太好?
幸運的是,簪子避過了心房,隻是插入了肺葉。總之,等她傷好了,慢慢的一切真相都會昭明罷。
細微著眼睛,再看看如此澄澈的天,真是個好天氣。
“段公子。”
一個清甜的聲音傳來,一抬頭,是月兒,她一身柔藍色紗衣,站在紫藤纏繞的行廊上,光影斑駁的灑在她身上,麵如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