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揚州的官員為皇上設宴,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滿滿擺了一桌,皇上心情大好,對侍衛說:
“這樣的好酒好菜都城也不曾嚐過,去把楊相儒給朕拉過來。”
“稟皇上,駙馬病倒了。”
“什麼?”
“什麼?!”
兩個聲音一高一低同時炸開,皇上看了一眼白步雲,她也不管了,急忙問:“怎麼好生地就病了呢?”
皇上點點頭,侍衛回道:“今日駙馬騎了馬就出去,回來的時候下了大雨,他被淋濕了。大概是染了風寒,駙馬身子一向不好,所以就病倒了。”
皇上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命人送了些藥就不再過問。隻是步雲這一路與楊相儒結伴相遊,又受他照顧,與他十分親近。現在聽到他病了,再好吃的飯菜她也食不知味,發呆良久,見眼前一隻大手揮了揮才回過神來。
皇上歎了口氣,將手一揮,說:“去吧。”
白步雲立馬起身,說:“謝皇上。”就一路疾奔到楊相儒的廂房去了。
她推開房門,見房內一壺藥在爐上溫著,楊相儒穿著白色的內襯躺在床上看書,臉色比平日還要蒼白幾分,時不時用拳堵著嘴咳嗽兩聲。
“怎麼屋裏一個服侍的人也沒有!”白步雲怒道。
楊相儒見到她嘴角彎彎地一笑,說:“是我叫他們退下的,讓人守著跟守靈似的。”
白步雲坐到他床邊,說:“淨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楊相儒笑著沒接話。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捂在手裏,斜眼看著楊相儒,兩人默默地對視一會兒,楊相儒終於開口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她抿嘴一笑,反問道:“怎麼怎麼看著你了?”
楊相儒斟酌了一會兒,不確定地說:“你那樣看我,讓我覺得我臉上有什麼好笑的東西。”
她咯咯笑起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楊相儒納悶地看著她,她終於止了笑,說:“人稱楊相儒算無遺策,我今日才知道,你竟是個呆子。”
“哦?”
“明明身體不行,卻偏要騎馬替皇上宣旨。皇上的事要你親力親為,這就算了。你明知要下雨了,不去躲雨,卻還一路往回趕,把弄得自己纏綿病踏,不是呆子是什麼?”
楊相儒溫文一笑,接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能體會做人的樂趣。若一切都按規則走,生命豈不是一本按部就班的八股文,了無生趣。”
白步雲看著他,清涼的眼神一眼洞穿了他的心思。
“你真有本事,明明是想找死卻找了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楊相儒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拆穿我。”
步雲見他苦澀的笑容,終究不忍心再說他。明知淋雨會加重病情他卻不避,說到底他還是想借此機會加速消耗自己的健康。她並不想揭人傷疤,隻是想到一個風華正茂的天才用這種刀不血刃的方法自殘,這些讓她心痛。
“你這樣是因為一個女人麼?”
楊相儒的反應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頭微微向一邊偏去,步雲見他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終於開口,聲音帶著幹啞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步雲垂下頭,她並不知道他有著什麼樣的過往,但她卻也明白,能讓楊相儒這樣的人失魂落魄,耿耿於懷的大概也隻有一個“情”字。一代鬼才又怎樣,十人十準又怎樣,算無遺策也算不到他自己的感情,動心的那一刻,便已成落寇。
步雲憐惜地看著眼前的人,好奇地問:“她很美麼?”
不知這句話是不是勾起了他的回憶,楊相儒空洞的眼神頓時溫暖起來,他不自覺地勾起嘴角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