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白愛卿別急,這點心是我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得先一人領一杯酒謝過才行。”步雲心中歡喜,於是從他們手裏每人接過一杯酒飲下肚。這幾杯酒下去,她的臉已燒起了紅雲,她一邊扇扇子一邊說:“這兒熱,大家脫了衣服玩罷。”
說罷就扯開自己的青色紗衣與外層,裏麵隻穿著一件藕色夏衣,薄薄的夏衣慵懶地掛在她的身上,一尺窄肩更顯得玲瓏嬌小。皇上看得直了眼,眉頭微皺說:“步雲一個練武男子漢,身子骨竟這般單薄。”
白步雲心虛地別開頭,正好與容諫之清冽的視線對上。想起他是這裏唯一一個知道自己性別的人,白步雲不懷好意地拉他下水。
“皇上,要論單薄,諫之的身子才叫單薄呢!他若脫了衣服,你就不會說我了。”
“這我倒可以作證!容兄脫了衣服,竟像個水晶做的人,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擔心會不會碰一碰就碎了。”
宗瀟風向來不拘禮數,說話間已經衣衫盡解,露出最裏麵的黑紗白綢寬袍,貼著他精壯的身體,目光懶散,容貌俊美,顯得十分瀟灑。皇上也脫了披風,裏麵穿的依然是那件玄武的純黑繡金絲緊身衣,頭發高高地束起,露出兩道劍眉直插雲鬢,薄薄的嘴唇此刻勾起露出笑意。而楊木木因是女人,並沒有全脫,隻是解了白坎肩兒,剩下一身嫩綠色的衣裙掛著白色的娟綢帕子在腰間。大家都脫了,於是將目光集齊在最後衣衫完整的那個人身上。
容諫之歎息一聲,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也解了披風,將最外層的藕色紗衣脫下,剩下兩層純白的夏衣寬鬆地用紅繩係著,滿頭青絲垂落,倒有些夏夜的慵懶滋味。皇上哈哈大笑道:“諫之果然好身材,肩削似蝶展翼飛,腰若扶柳不堪折!”
容諫之微微一笑,說:“身子骨弱,讓人取笑了。”
眾人這才驚覺,皇上的評價放在女人身上是讚賞,但放在男人身上卻多少有些侮辱。步雲聽出他語氣中的傷感,提議要玩抽花簽緩解氣氛。眾人皆表示讚同,又拱步雲先來。
她一搖篩子,是個四,大家從她數起,第四個人正好是坐在她右邊的楊木木。楊木木抽出一根簽,是茉莉,上麵寫著:雖無豔態驚群目
,一卉能薰一室香。簽者下家飲一杯籌香。楊木木的下家是宗瀟風,他豪爽地幹了一杯酒,說:“該我了!”
他拿來篩子搖開,是個三。數了三個人,落到皇上那裏,皇上搖出一簽,是梅花,上麵寫著: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在場人共飲三杯迎春。
步雲笑道:“不愧是霸道帝王,一上來就拉著我們所有人陪他喝酒。”
皇上濃眉一揚:“喝去。”
大家都笑了,紛紛喝了三杯酒。皇上開了篩子,是個六。五個人數了一圈落到宗瀟風身上。他拿食指與中指一捏,拿出一根簽來。
“牡丹:豔才驚天壓群秀,不知花下有待人。簽者可指定席內二人罰酒。哈哈哈!步雲,諫之,你們各自喝三杯!”
容諫之以袖相遮,風雅地飲了三杯酒。步雲去擺擺手,苦笑說:“不成,不成,再喝就醉了。”
宗瀟風卻不依,說:“耍賴可不是君子所為,快喝。”
步雲辦了個鬼臉,說:“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容諫之沉靜地說:“這三杯酒,我代她喝。”說罷他就衣袖一擺,又往嘴裏灌了三杯酒。宗瀟風大笑說:“那便由容兄繼續搖吧。”
容諫之搖了個五,卻是他自己。他信手掂來,卻是一支蘭花,上麵寫著:蘭生幽穀寒露下,任是無人也自香。簽者自飲三杯獨酌。容諫之嘴角勾起笑意,仰頭盡數喝盡。
此刻已夜已深,他們泛舟錢塘江上,江風習習吹來,船橫欄邊可見江水溫柔地撥弄,皎潔的月光灑在水麵上,被波瀾弄碎,像散了玉盤般柔美動人。那水聲蕩漾著,蕩漾著,便蕩漾進了五人的心裏。
酒過三巡,眾人皆半醉。他們玩起了酒令,皇上贏了,半眯著微帶醉意的雙眼,說:“我贏了,我說懲罰!你們各自抱起一人來,轉個十圈!”
宗瀟風擱下扇子,爽朗地笑著說:“楊妹妹當然不能給別人抱!我來!”
步雲在一旁插揮打科說:“明明是挑木木女兒家,身子輕!在這兒裝什麼大義凜然。”
宗瀟風裝作沒有聽到地說:“師妹,得罪了。”
他趁著酒興將半醉的楊木木一擁而起,手中的女子發絲散落,羞紅的臉埋進他胸口,一時間宗瀟風隻覺得懷中抱著溫香軟玉,竟有些失神。
白步雲起哄道,“宗瀟風你這吃豆腐的老手也有栽的時候啊,發什麼呆,趕緊轉呐。”
宗瀟風麵色一紅,抱著師妹轉了起來,天旋地轉發絲飛揚,燭光月光混在一塊,隻有懷中這恬靜的麵龐眼簾緊閉,乖巧的粉唇輕咬...他竟希望能一直這樣轉下去,不用停。
他放下楊木木的時候,竟有些舍不得鬆手。皇上見他們罰完了,笑眯眯地對步雲說:“他們被罰你倒叫得痛快,現在輪到你了。”
楊木木與宗瀟風罰完了,自然就隻剩下她和容諫之了,白步雲看了一眼身旁沉靜的美人,臉色一紅,擺手道:“不成不成!我們兩個男人抱來抱去,成何體統。”
容諫之麵色一沉,清涼如玉的聲音便從嗓子裏冒出來:“這懲罰我做不到,先自罰三杯了。”
這三杯酒下肚,他已臉麵燒得嫣紅,薄薄的冰唇也染上一抹血色。抹掉嘴角溢出的酒水,他又舉起杯子,搶在皇上前麵說:“步雲被我連累被罰,我再替她喝三杯!”眾人見他已醉,急忙阻攔,但他已衣袖一揮,將酒壺高高地拎起來,仰頭倒入口中。
步雲不快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說:“誰讓你替我罰酒了?我自己來!”
說罷也不顧楊木木的勸阻,抓起酒壺就往嘴裏灌,也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嗆得滿眼噙淚才放下來。她將酒壺往地攤上一扔,發出哐當一聲,自己卻狼狽地伏在桌上。
這樣一來大家都沉默了,楊木木與宗瀟風對視一眼,向對方傳去默契的眼神。楊木木說著和步雲醒醒酒,拉著她走出畫舫,兩人伏在欄杆上。迎麵而來的江風吹得楊木木眯起了雙眼。她看著步雲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舫外的清新空氣讓步雲的酒醒了些,她聽見楊木木的歎息聲,問她:“木木,你怎麼了?”
楊木木轉過頭,清澈的眸子凝視著步雲,沉重地說:“不是我怎麼了,是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