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
劉心武先生認為,曹雪芹全本《紅樓夢》應該是一百零八回,其中迷失的部分是後二十八回,而在這最後的二十八回中,因為牽扯到很多重要人物最終的命運結局,所以它的迷失就成了眾多紅迷朋友心中一個巨大的遺憾。那麼曹雪芹全本《紅樓夢》的八十回後的內容究竟是什麼樣的呢?難道它真的會永遠被埋藏在曆史的塵埃中,成為一個永遠的未解之謎嗎?著名作家劉心武先生認為,通過文本細讀和對古本中批語的仔細研究,曹雪芹全本《紅樓夢》迷失的後二十八回的回目和內容是可以探佚出來的。那麼在劉心武先生眼裏,《紅樓夢》迷失部分的回目和內容究竟應該是什麼樣的?他報告出的這些探佚結果的根據又是什麼呢?
劉心武:
那麼前麵的這些講座,我已經把曹雪芹的全本《紅樓夢》揭秘得差不多了。講到這個份兒上呢,有的紅迷朋友、有的觀眾就提出一個希望,說你現在探佚到這個程度了,你能不能夠想辦法把現在我們所看不到的後二十八回,它的回目探佚一下,把每一回的內容概括一下?這是很難的,但是我做了嚐試,我們既然現在有資料,有曹雪芹的前八十回的原文,特別是很多種古本《紅樓夢》可作參考,我們有脂硯齋,還有署名比如說畸笏叟的這些批語,還有比如說富察明義同時代的這樣一些人的詩文,當然我們還有一些其他的資料。
經過探佚以後,來試一試看能不能夠把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找到的,曹雪芹的後二十八回的回目和內容想盡辦法加以複原。那麼下麵就大家彙報我的具體成果,我認為第八十一回應該就寫到賈迎春和香菱的悲慘結局,第八十一回的回目可能是“中山狼吞噬薄命女,河東獅吼斷無運魂。”大家知道曹雪芹寫這個《紅樓夢》回目是很整齊的,每一回都是一個對子,每一句都是八個字。第八十一回,我在前麵已經跟大家講了,賈迎春她一個薄命女,後來被“中山狼”給蹂躪而死了。香菱呢她是一個有命無運的這樣一個女子,後來她被夏金桂,夏金桂是一個河東獅吼型的這樣一個悍婦,給迫害致死了。
那麼我估計在這一回裏麵寫到賈迎春的情況的時候,在曹雪芹的原文裏麵,他應該是交代孫紹祖對賈府是忘恩負義的,不僅僅是說這個人好色,這個人打罵迎春,說你爸拿了五千兩銀子沒還,好像是拿你來頂債的,前麵有這樣的話,那麼在這一回應該是再找補過來,告訴大家實際上孫紹祖曾經得到過賈府的恩德救援,他是一個白眼狼,他是忘恩負義的一個家夥。這是第八十一回。
第八十二回,我覺得應該寫到這樣的內容,因此可能是這樣的一個回目,叫做“謠諑四起官中大亂,封園閉戶膽戰心驚。”什麼意思呢?由於在前八十回我們就看到了榮國府藏匿了甄家的罪產,府裏麵人們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了,尤氏旁邊的仆人就跟尤氏之間進行了議論,這是前八十會已經明文寫出來的。那麼事態進一步發展,到了八十二回整個府裏麵謠言就不脛而走、人心浮動,官中就開始亂起來了,什麼叫“官中”?就是榮國府它有一個管理中心,具體執行者應該就是賈璉,賈璉由於他又是一個比較軟弱的男性,所以他的大權就旁落在他的媳婦王熙鳳手裏,那麼這個中心有一個財務係統,這個財務係統它是掌握個府邸的銀錢分配的,包括從賈母起到小丫頭止,每一個人每個月的零用錢都是由官中來從這個總庫房裏往外撥,這樣一個機構就叫“官中”。那麼這個“官中”當然不僅是管銀錢,也管一些其他的不動產以及其他方麵的一些東西。
如果大家讀得仔細會發現第八回寫寶玉到梨香院去探望寶釵,半路上在夾道就碰見了府裏麵官中管事的人。那麼榮國府這個官中,它管理整個府邸的機構是否效率很好、作風很廉潔呢?當然不是。曹雪芹就用調侃的筆法寫到,出來幾個人給寶玉請安,七八個頭目出來,其中就一個是管庫房的,這個是由他那過銀子的人,這個庫房總領叫什麼呢?叫吳新登,諧音就是“無星戥”,因為過去稱銀子有一種工具,那麼為了確定銀子是多大分量它有一個“戥星”。那麼這個人是管銀子的,可是他“無星戥”,你想想看,他手裏往外支銀子,他認真嗎?他仔細嗎?他廉潔嗎?他肯定不是。那麼還有一個人是管庫房的,倉上的頭目,榮國府有很多的倉庫,儲存很多東西的,那麼這個頭目叫戴良,諧音就是“大量”,大鬥往外量,你想他倉庫裏麵主要的,尤其在過去那個時代是糧食儲存,還有比如說整個府邸的穿衣,布匹的分配以及其他各種日用品的分配。那麼這個人的名字就取得很有意思,叫戴良,大鬥往外量,他一點都不心疼主人這點東西。還有一位是買辦,因為你東西得采買啊,有的東西要買進來,領了銀子以後去買,然後再把它存到倉庫裏麵,必要的時候再把它分發。這位買辦領了錢以後他怎麼花呢?這個人的名字叫錢華,花錢如開花,嘩啦嘩啦地花錢,說明這是一撥主子得勢的時候,他們比誰都凶,主子如果這兒不穩了以後,他們比誰都慫,這麼一撥子人。
由於榮國府當時已經出現一些問題,特別是藏匿了江南甄家的罪產,所以官中這些人,他們就先亂起來了。這個時候人心就浮動了,各種謠言就起來了。那麼大觀園怎麼樣呢?在被抄檢以後,王夫人老早就想把寶玉挪出大觀園,那麼這個時候不光是因為她原來的一些想法起作用了,整個賈府已經風雨飄搖了,維持大觀園這樣一個大攤子也已經很不實際了,所以就封園閉戶了,那麼寶玉就遷出來了,當然黛玉也就遷出來了,迎春、探春、惜春,迎春死掉了,那麼她那戶房子當然更要把它封閉起來了。探春、惜春,連她們帶丫頭都要搬出來了,整個大觀園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不複像當日那樣的花枝招展、一派繁榮,而是封園閉戶以後呢非常地蕭索,是這樣的情景。還不光是蕭索,每個人心裏麵都在打鼓,因為都聽到了不祥的消息,不知道今後的命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走向。
那麼在這一回,我估計在最後他會交代到四大家族,就還是陸續受到打擊了。首先受到打擊的應該就是史家,就是賈母的娘家。書裏麵的兩個史家的封侯的人,一個是保齡侯史鼐,一個是忠靖侯史鼎,那麼就全被皇帝削爵了,這對賈母打擊很大,她自己背後的家族就開始垮塌了。
那我這樣來推測是有道理的,因為我一再跟你講曹雪芹他這部書叫“真事隱”“假語存”在真實的生活當中政權更迭,康熙駕崩,雍正登位,率先受到打擊的就是李家,就是賈母的原型他們家,就是賈母原型的親哥哥李煦,雍正上台不久,立刻就把李煦給辦了。所以,到小說裏麵率先受到打擊的如果是史家那麼一點都不奇怪,這是第八十二回。
畫外音:
劉心武先生認為,曹雪芹原筆原意的八十一回和八十二回,遠不像高鶚續寫的那樣輕鬆,它應該是整個賈氏家族“山雨已來風滿樓”的繼續。在這兩回中,書中的兩位重要女性迎春和香菱會相繼死去,而隨著時局的政變,整個賈氏宗族在皇家的持續打擊之下,已經開始搖搖欲墜。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賈家的另外一個重要人物也將走到生命的盡頭,那麼這位重要的人物會是誰呢?她的離世又將給賈家帶來怎樣災難性的結果呢?
劉心武:
那麼你想賈母是年暮之人,家族遭受這樣沉重的打擊,當然對她從精神上傳遞到生理上就會造成一係列的惡果,於是第八十三回呢,賈母就應該是驚嚇而死。所以,第八十三回回目,我認為可能是“史太君無奈大廈傾,金鴛鴦有誌寧玉碎。”賈母她沒有能夠撐到八十一歲的壽辰,她就溘然而逝,因為她的家族受到了打擊,她應該突然就中風,就不能說話。她不能說話的話,就不知道她的遺囑究竟是什麼,就不知道府裏麵很多事情應該怎樣來處理,那麼各種利益集團就利用她不能說話,就會為自己那份利益,就會和其他的及發生衝突,就會出現家族內部的很多奇怪的、很醜惡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