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
在《紅樓夢》提到的有關記錄金陵女性的冊子中,我們所能夠見到的隻有三本,它們分別是正冊、副冊和又副冊。在這些冊子中,曹雪芹為主要人物寫下的判詞和曲子為後人研究他們的命運結局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線索。而劉心武先生通過對古本中批語的仔細研究後發現,曹雪芹在全本《紅樓夢》中設計的冊子遠不止這三本,而這些冊子最終組成了紅樓《情榜》,記錄的年輕女性多達一百零八位。但由於八十回後手稿的迷失,我們已經無法得知曹雪芹設計的另外其他冊子的真實麵貌,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非常大的遺憾。然而劉心武先生卻認為通過文本細讀和對古本中批語的仔細研究是可以探佚出《金陵十二釵》其他冊子的大體內容的。那麼劉心武先生將會給我們報告出怎樣的探佚結果?曹雪芹全本《紅樓夢》真的有一個《情榜》存在嗎?
劉心武:
有的紅迷朋友,他覺得《金陵十二釵》的冊子應該就是這三冊,他說你有什麼感覺?說還有更多的冊子?是有根據的,在古本《紅樓夢》裏麵有署名脂硯齋或者是畸笏叟的一些批語。那麼有一條畸笏叟的批語是這麼寫的,他說“前處引十二釵,總未的確”就是說他在前麵批這個書的時候,他有時候還沒有看到後麵曹雪芹寫完的一些情節,他就在猜這些十二釵有幾組,都是誰,然後他自己說準不準確,他猜的和曹雪芹最後擬出來的不完全對榫。他說“皆係漫擬也”,也就是說他自己猜出來的都是暫時的、散漫的來排列的。但是呢,到最後他整理完了曹雪芹的全部書稿,他看到了最後,他就明白了,於是他就批語裏麵很明確地告訴我們,他說至末回,那就是說最後一回,一百零八回。末回有什麼呢?《情榜》“至末回《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諱。”
那麼你想,他提到有幾個冊子啊?有正冊、有副冊,有再副冊,就是又副冊。那麼還有呢?三副冊、四副冊,最起碼是有五個冊子。什麼叫芳諱?過去就是人的名字不能亂叫的,尤其是女性的名字,你是一個芬芳的一個稱謂,我得隨時回避,不能亂叫,叫芳諱。那麼他直到看了《情榜》,他才知道原來是分成這麼多組,原來每一組裏麵的十二釵是這些個女子。
通過這條批語,我們最保守地估計應該是有五個冊子,因為他已經明確告訴我們除了正冊、副冊、又副冊子以外呢,還有三副、四副。大家知道《紅樓夢》這本書它是有很多不同名字的,脂硯齋他在謄抄、編輯以及寫批語的過程中,他一直主張把這本書叫做《石頭記》。但是曹雪芹本人一度主張把這本書叫做什麼呢?在第一回裏麵有一個明確交代,曹雪芹主張就叫做《金陵十二釵》,可見曹雪芹他在構思和寫作這部書的過程中,他對於一組一組的這些女子是很珍愛的,把她們每十二個人分成一組,怎麼排列她們的順序,他是殫精竭慮的。
畫外音:
劉心武先生認為,通過對古本《紅樓夢》脂硯齋或者是畸笏叟的批語,可以明確地推斷出曹雪芹全本《紅樓夢》記載金陵女性的冊子一定遠不止正冊、副冊和又副冊這三本。除此之外至少還有三副冊和四副冊兩本,但無論是古本文字還是批語中都沒有寫這兩本冊子中究竟記錄了哪些女性。那麼在劉心武先生看來,兩本冊子中最有可能記載的《紅樓夢》中的女性都有誰呢?他的根據又是什麼呢?
劉心武:
大家知道賈府的小姐按年齡順序排列是元、迎、探、惜,那麼連起來九構成一個諧音就是“原應歎息”啊。她們的丫頭是配伍的,書裏麵寫到了元春的大丫頭叫抱琴,可見元春她是會彈琴的,那麼迎春會下棋,書裏麵幾次寫迎春下圍棋,所以她的首席大丫頭叫司棋。探春會什麼啊?探春是一個書法家,所以她的首席大丫頭叫做待書。因為這個司棋,我已經跟大家說了她很重要,她的故事比較多,我就已經把她排在了又副冊裏麵了,所以現在我們說的是三副冊,也就是第四個冊子,裏麵當然就不用排司棋了,但是四個首席大丫頭裏麵的另外三個都要排進去,就是抱琴、待書、入畫,這冊裏麵這三個就可以確定了。
那麼還有一就是王夫人她屋裏的丫頭叫做彩霞,這個丫頭跟誰好?她並不跟寶玉好,她跟賈環好。在第五十幾回裏麵有很多關於彩霞的一些故事。還有一位就是素雲,她是李紈的首席丫頭,還有一個就是翠縷,翠縷是史湘雲的丫頭,最早應該也是賈母的丫頭,因為根據書裏麵描寫,史湘雲在很小的時候,因為她父母雙亡,叔叔嬸嬸養著她,對她又不是特別好,所以她經常到賈母這兒來,這兒是她的祖姑,到這兒來賈母很疼愛她,賈母就把自己的丫頭派給她、伺候她,後來這個丫頭就跟著她回到她的叔叔嬸嬸家去,這就是翠縷,翠縷有一個重要的情節就是她和史湘雲兩個人在大觀園裏麵論陰陽,而且在論陰陽的最後還拾到了一個金麒麟,這也是一個令人留下印象的一個丫頭。
還有雪雁,雪雁是什麼來曆啊?雪雁是賈府固有的丫頭嗎?不是,雪雁值得你特別注意,你替她想一想,她多可憐,她是從江南隨著林黛玉進京的,她在大觀園裏麵跟其他的這些丫頭沒有任何共同生長的經曆、共同相處的經曆,她一開頭都是沒有的,她是很悲苦的。如果林黛玉很健康,最後比如說出嫁了,甚至於嫁給寶玉了,那麼她的前景可能光明一片,她會跟著林黛玉安頓下來。
那麼大家想一想,林黛玉死掉以後,她就成為一個難題,因為根據當時富有家庭的遊戲規則,這個丫頭既不是我們家家生家養的,也不是我們花銀子買來的,是親戚家的,那麼她所伺候的這個主子死掉了,就應該把她退回去。所以雪雁是一個命運前途比其他人都更渺茫的一個人。
然後就是一些寶玉身前的丫頭,有秋紋、碧痕、小燕、四兒。關於秋紋也是有一些故事的,秋紋這個人很小氣、貪小,但是這個人她有兩麵性,她對比她地位低的一些婆子、丫頭她還挺凶。有一次她陪著寶玉在大觀園裏麵走路,寶玉方便完了以後要洗手,天氣很冷,水盆裏的水涼了,她看見一個婆子提著一個熱水壺走過去,她就問那個婆子要熱水。婆子就說這個熱水不能給你,這熱水是給老太太,老太太等著用呢。她就揚高聲說,意思是你看看我們是誰?婆子一看原來是秋紋姑娘,但是另外一麵,秋紋在強勢的人物麵前又表現得非常大度、非常願意讓步,就是很會做人這個人。所以,在他筆下這些人物雖然是很小的角色,都寫得很豐姿多彩。碧痕是經常伺候寶玉洗澡的,書裏麵通過其他丫頭透露,說有時候一洗澡,洗好幾個時辰,最後連那個床上的席子都汪著水,有這麼洗澡的嗎?小燕又叫春燕,她也在冊子裏麵。還有一位應該就是小螺,就是薛寶琴的丫頭。
那麼這些丫頭,我個人認為構成了《三副》,也就是從正冊往下數的第四個冊子,她們構成了十二釵。《三副》滿員了,那麼《四副》冊實際上就是第五個冊子,裏麵應該是誰呢?我個人認為這個冊子的成員應該很整齊,就是紅樓十二官。
畫外音:
在《紅樓夢》中,紅樓十二官是惟一一個以集體形式亮相,最後又被迫分離開來,並最終形成各自命運結局的一組女性。雖然人數眾多,但在曹雪芹的筆下紅樓十二官依然是各個神采飛揚,藝術形象突出。但終究因為依附於一個已經開始沒落的大家族,紅樓十二官最終的命運結局都非常地悲慘。那麼對於這組身份特殊的青春女性,劉心武先生又會有一番怎樣的見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