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虎掏心強取炮樓 舍身取義智救縱隊(2 / 3)

這天一大早,佐藤一郎帶著二百多人棄守黃河灘,渡過汾河從莊子堡上坡直達光華鎮,同時調犬養從東往西推進,其他兩支隊伍也從不同方向向光華鎮靠攏。犬養得知後土鎮炮樓被攻克,惱怒萬分,後悔沒有聽從田平剛的建議窮追猛打,給抗日縱隊以喘息之機,讓其漏網逍遙,竟然端了自己的老巢,須知宋雅琴今非昔比,她可是擁有四門迫擊炮呢,哪敢大意疏忽。犬養本應留下一部分人馬和李學友整修炮樓,但佐藤一郎的命令說,已在光華一帶粘住了抗日縱隊,各路部隊務必快速向其圍攏,力求全殲。對這樣的命令,犬養禁不住發出一聲粗重的鼻音,嘴角浮上來一絲輕蔑的笑意,從心底裏對佐藤一郎的指揮產生了極大的懷疑。抗日縱隊就是遊擊隊,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飄忽不定,忽南忽北,打仗沒有章法,行動機敏難測,對付這樣的對手,豈能拘泥於戰術操典和戰法成例,四麵圍堵,等同撒了胡椒麵,如果抗日縱隊想要突圍,那點子兵力隻能是聾子的耳朵——擺設。重點打擊,就憑我這點子人馬難以給人家以重創,能占個上風就不錯了。至於一廂情願的運用“群狼戰術”,簡直可笑之極,愚蠢之極。對佐藤一郎的戰術安排進行了一番品評之後,不免又想到自己。一股頹喪自卑的心緒湧上來,暗自歎息一聲,苦澀的搖搖頭。亡國之臣,哪敢論政;敗軍之將,焉敢談勇。自己數次敗在宋雅琴的手裏,這會兒議論別人卻是振振有詞,有理有據,想起當初的敗相,要不是佐藤一郎念其是同鄉,恐怕早已軍法從事了。唉,坐而論道,既風雅又輕鬆,還能沽名釣譽,哪知兵凶戰危,不身臨其境難有真實感受。中國有句成語叫“紙上談兵”,中國古代的趙括馬謖,就是前車之鑒,軍事遺典啊。想到這兒,犬養對佐藤一郎產生了同病相憐的同情心,對佐藤一郎予以深深地理解。眼下,他隻有不折不扣的服從命令,快速推進,和友鄰部隊一起把抗日縱隊徹底消滅。跟隨他的部隊卻在心中叫苦不迭,雖然占領了後土嶺,對三個遠停村進行了殺光、燒光、搶光的政策,但所得所獲甚微,晚上,還要遭受抗日縱隊的騷擾。好在吳長順、張全福總結經驗,力陳妙計,犬養從善如流,從而在夜晚的較量中占據了上風,爭取了主動。戰局剛剛有所扭轉,卻要放棄到光華鎮圍剿抗日縱隊,心中老大的不情願。俗話說,下雪不冷消雪冷,天氣倒是晴朗,就是寒風料峭,在這樣的鬼天氣裏打仗,個個苦不堪言。無奈命令如山,隻得強打精神,率隊前往光華鎮。

就在犬養即將離開後土嶺之時,殲滅抗日縱隊的戰機出現了。

雷哼哼率領的中隊在防守南遠停的巷戰中損失慘重,近百名戰士隻突圍出了三十多人,他本人還受了點輕傷,情緒較為低落,突圍出來後在商議行動時顯得鬱鬱寡歡,說話也不多。耿來妹並沒有因為心情不痛快而消沉,在和敵人的戰鬥中表現還可以,隻是他組織能力較差,整個中隊的戰鬥力平平,雖驍勇,但戰績卻不大。閻慶亮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思想認識上明顯提高,特別是出任第五中隊隊長之後,在軍事素養、戰術動作以及組織管理等方麵變化較大。反“掃蕩”開始尤其是撤退到深溝後,一麵是凶殘的犬養在追打,一麵是艱苦的環境和複雜的地形。而這三個中隊的軍事骨幹都是以前的土匪轉換而來,難免在心裏橫亙著天然的不融洽因素,戰事不順利,加之土匪習性未改徹底,難免就誘發埋怨的心理,在作戰配合上難以默契。半夜時分,宋雅琴接到了遊子吟的戰情通報,同意撤往黃河灘,但派出去的騷擾小隊卻遲遲回不來,等回來後,又因為對地形的誤判,“鬼打牆”似的,在老鷹嘴溝梁上轉悠了好半天,臨近拂曉,閻慶亮才發現還沒有走到後土坡底,而此時的抗日縱隊三個中隊近二百人已暴露在敵人的視野範圍。

宋雅琴瞭望了一下,見突出的溝嘴子邊隱約有人影晃動,再看看自己所處的位置,不禁大驚失色,此溝段正處在距離後土坡底約五六裏路的地方,名曰“直筒溝”,意即:地形較為簡單,像筒子一般直溜溜的。雖然溝深梁多,但溝的寬度狹窄,站在溝頂看溝梁卻是一覽無餘,若要發起攻擊,居高臨下,抗日縱隊斷沒有招架之力。天已慢慢放亮,能見度挺好,往後土坡底走已是不可能,隻能重回老鷹嘴。雷哼哼、耿來妹、閻慶亮也都認為再往前走必被敵人發現,凶多吉少,應迅速後撤,再做計較。宋雅琴急忙下令後撤,戰士們一聽又要回去,知道難以突圍,加之一晚上和敵人周旋,天寒地凍,疲累不堪,心裏焦躁,不免議論起來,嗡嗡嚶嚶的,隊伍出現了輕微的騷動。

突然,溝頂有人大喊大叫起來,並向溝底走動的抗日縱隊射擊。宋雅琴急令戰士們加快速度。閻慶亮氣喘籲籲的跑來說道:“宋司令,這樣不行。我們在溝底,九曲十八彎,人家在溝頂,跑一裏路,我們就得跑幾裏路,不如趁大隊敵人沒有來到之前,就近躲在一個溝凹裏,看情況再說。”雷哼哼也深以為是。宋雅琴恍然大悟,感到情勢危急,來不及多想,略一沉吟,便說道:“那就進這個溝岔吧。”隊伍裏又噪喳起來,宋雅琴喝道:“不許說話,保持安靜。”這才略靜下來。誰知一進去,張虎生到前邊看了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溝凹不大,卻是個死仡佬,長約一裏多,寬約十餘丈,地上的路隻有一二尺寬,這就是村裏老人們常說的“燕窩崖”,兩邊懸崖峭壁上布滿了上千個燕窩,近萬隻燕子飛進飛出,“燕窩崖”由此而得名。因為燕子在當地人的眼裏是益鳥,傳說傷害一隻燕子就得賠上三條人命,所以,這個溝凹幾乎等同於人們心中的“聖地”。人們不去“燕窩崖”,一個原因就是不敢打擾燕子的生活,怕褻瀆了心中的“聖地”,遭到報應;另一個則是那裏麵常年潮濕,沒有人們所需要的物質資料,且是個死仡佬,沒人吃飽了撐的去做無用功。站在溝頂,也很難發現下麵有人。可一旦被敵人包圍,隻能束手就擒。張虎生勘測了好一會,終於發現一條羊腸小道,隻能攀援而上,勉強人為通過到另一溝岔。眼下,天已麻麻亮,這麼多人移動,必然會被敵人的遊動哨發現,這條路隻能做最後的選擇。張虎生略一思襯,返回當著眾多戰士們對宋司令彙報道:“前麵發現一條路,可直通另一溝岔。”戰士們一聽,情緒便都穩定下來,紛紛擠靠在崖底凹處,倒也隱蔽。宋雅琴想想也沒有辦法,隻得心懷僥幸,暗暗祈禱老天爺能助一臂之力,躲過這個白天。

剛剛安頓好,耿來妹就來報告說,王小鵬帶著幾個戰士偷跑了。什麼時間跑的,不太清楚,大約是部隊往回撤的時候。宋雅琴的心稍稍平靜,一聽這個消息,心中陡然一縮,眉頭緊鎖,焦躁不安的踱著小步,順手扯斷一根枯草,一節一節的揪著,顯得焦慮難耐,心緒煩亂。雷哼哼擔心地說道:“不會是害怕跑回家了吧。”宋雅琴擺擺手,繼續沉思。王小鵬充當鬼子的內線,即便是縱隊領導雷哼哼,也不清楚,縱隊曾經利用王小鵬這條線,成功的調動犬養,打了幾個勝仗,如果王小鵬由於膽小怕死而開小差,倒也不打緊,但從他的情況來看,肯定是投靠敵人去了。要是這樣,縱隊的三個中隊近二百人就難逃覆滅的命運。宋雅琴對張虎生說道:“你帶兩個偵查員去追,能勸回來就勸回來,不能的話,”宋雅琴咬著細碎的白牙,斷然說道:“執行戰場紀律。”張虎生一臉的不解之色,一個王小鵬,不就是個副班長嘛,就是投降鬼子,他知道個啥呀,跑就跑唄,離了他這塊臭豆腐還不做糙子糕了。可一看宋司令鄭重嚴肅的臉色,便把話吞咽了回去,說了聲“是”,帶著兩個戰士跑出了溝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剛按下葫蘆那邊又起了瓢。閻慶亮頭上冒著熱氣,情緒有點氣急敗壞,沮喪的跑來報告:“阮經緯也跑了。我去追了一會,追不上,又怕暴露目標,就回來了。”說罷,一聲長歎,垂頭喪氣的蹲下來直撓頭。宋雅琴心頭一驚,但很快平靜下來。是的,阮經緯曾在敵人的嚴刑拷打麵前經受不住,變節求饒。回來後也曾悔恨交加,痛哭流涕,表示願意以實際行動洗刷身上的汙點,幾次向敵人傳遞假情報,都得到了敵人的信任。在打仗方麵更是衝鋒在前,不怕犧牲,深得中隊領導和戰士們的讚揚,已擔任班長職務。各方麵的情況證明,阮經緯確實在努力改變著自己。眼下,縱隊身陷逆境,意誌薄弱的阮經緯難道嚇得稀鬆軟蛋投敵叛變了嗎?他可是剛剛跑走的,知道這裏的地形和縱隊的情況,一旦出現意外,將使縱隊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可聯係他平時的表現,又不可能叛變逃跑。那他到底要幹什麼?一會兒的功夫,宋雅琴的腦子不知轉了多少圈兒,思來想去,還是不得要領,隻好無所謂的笑笑,大度的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跑就跑吧,少幾個人我們的隊伍會更純潔、更堅強。”同時命令道:“隱蔽好自己,隨時準備戰鬥。”

連續兩起逃跑事件對戰士們的心理影響較大,人人都忐忑不安,不知道這些逃跑的人會給縱隊帶來什麼,“燕窩崖”裏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犬養正準備執行佐藤一郎的命令,卻聽見外麵響起了槍聲,一會兒便接到報告,在“直筒溝”發現抗日縱隊正往汾河邊運動。這一報告使犬養的精神為之一振,啊哈,終於在深溝裏藏不住了,要到黃河灘裏去。遠停村到“直筒溝”邊,也就一袋煙的功夫,定然跑不了。他立即判斷出,抗日縱隊已被皇軍分割成兩部分,這一部分留在後土嶺進行騷擾偷襲,另外一部分轉到後土鎮攻打炮樓,伏擊皇協軍,製造混亂。沒錯,這部分人最多也就二百人,昨天損失了一些,最多也就一百七八十號人,而自己尚有三百人馬,趕過去定能一個不剩的全部消滅。他又想到佐藤一郎的命令,覺得不必拘泥於常規,戰爭的目的就是消滅敵人,眼看著到嘴的肥肉,豈有不吃之理。再說,抗日縱隊狡猾得很,等我們把網收緊了,人家早跑得沒影了。犬養決定違抗命令,先吃掉這部分敵人。

吳長順吃過幾次抗日縱隊的虧,知道沒有那麼簡單,不願意硬碰硬,想勸,又不敢,靈機一動,便湊近犬養提醒道:“太君,佐藤一郎太君命令我們圍剿光華鎮的八路,我們不執行命令可是要追究軍法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