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孤山心中湧出一大股血,慌忙叫:“小姐,來張熱毛巾,呀,求你別哭,有話好好說,算我不對,算我該死,算我嘴臭,行了麼?”
魏一枝擦盡眼淚,順手將化妝盒兒翻開來照照:“我們這些女人,孩子一生,又遇著個可怕可憐的老公,日子難過呀……”竇孤山見形勢穩定,便湊趣地插話:“早知道,你該嫁給我,頂了門兒,咱們這些人當老公,可憐而已,絕不可怕。哦,孩子多大了?”
“孩子麼?大概十六了吧,女孩兒,調皮得很,整日不好好念書,書包裏全是化妝品……”
“有其母必有其女。呃,亂說亂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要著急,還是《紅樓夢》‘好了歌’唱得好: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要緊的是,自個兒能依能靠的還是老伴兒,哎,你那老公,怎會既可憐又可怕呢?”
魏一枝緩過勁來,冷笑一聲:“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除了你算個好貨色!沒把女孩子關牢之前,你知道的,那個勁頭喲,想起來也真快樂!嘴巴兒甜,手腳兒勤快,又溫柔,又體貼,又會哄,又會拍,又會按摩又會洗碗。嗨!一朝關死關牢了,鼻孔朝天,嘴巴兒忽地木了鐵了,手腳兒也懶了惰了;橫眉豎眼,隻見了其他的女孩子才像個哈巴狗兒樣。真是老話說得妙:自己的文章好,別人的老婆好。我那老公,竟然說,在他看來,兩樣都是別人的好!難道還不可怕麼?”
竇孤山同情地深歎:“是呀,可怕可怕。隻是,在我看來,兩樣都是自己的好。當然當然,我隻有文章,還沒有老婆。”
魏一枝大為感動,眼淚又快湧出來:“怎麼?這麼些年,你還是單腳單手一個人?”
“有什麼辦法?盡撞見跟你見解一樣的女孩子,都說結婚是愛情上了吊以後才幹的傻事兒。這樣也好,一個人過得滋潤,瀟灑來去,想跟誰好就跟誰好。隻是,你老公又怎會可憐呢?”
魏一枝心中一係列念頭亂閃:“是的,他怎會可憐呢?不好意思給你說,大師兄你呀,還是未婚之人。提起來,醜死人了!”
“嗨!搞了半天,幾十年了,你是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待的,難怪你不願跟晚輩我成家立業!得了,現在新世紀了,什麼事兒擺不出來?什麼話兒說不出口?比如以前寫小說,翻了半本,男女主人公老是入不了洞房,現在呢,頭三行不產下一兩個私生子來,就沒有人讀得下去……”
魏一枝笑得花枝亂顫:“大師兄你呀,你呀你呀,你把我哄到井底下,割斷了繩索你就走啦。給你說了吧!我那死人,冤家,那活兒簡直不行!”“什麼話!堂堂男子漢,那是最根本的。未必,你撞著個兩性人了?”
魏一枝忽又淒然:“不知怎麼的,前兩年還行,要不,怎會有****的結晶哩?後來,一夜之間成了禁欲主義者,說是累得很,躺在床上,就跟死人一樣了。你想我這種年齡的女子,身體是長城一樣堅固的國防身體,精力是撒切爾夫人的精力,不是要憋出毛病來麼?沒辦法,給他又吃藥又打針,什麼方兒都使盡,還是不可救藥。沒辦法,你知道,我是恪守婦道的,隻好移情別處,幹脆下了海撒網撈蝦子去……”
竇孤山心中一陣酸楚:“媽媽的,太不爭氣。怎能這樣,他怎能這樣把好端端的人才給白白浪費了?”
“哼!沒啥,他舍得浪費,別人可知道珍惜愛惜。我一下海,略加整頓,招回青春,就搶手得很!這能怪我麼?這都是他逼出來的呀!現在可好,上當不淺,好多男人都是生意做成了,情意麼,也並不存在的……”
“哦哦!情意哩,就玩兒完……”
“生意場上,老鬼老狼多得很。苦哇,也不是回回我贏,十有八次倒是叫別人撿了便宜去,一轉背,就把我當破鞋扔了……”
“是麼?算了,我說小師妹,現在你也有幾個錢了,何苦在生意場上轉!老這樣下去,身體呢,會從固若金湯的國防級,來個全線大崩潰,不劃算呀!”
“這有什麼辦法?錢倒是弄到幾個,全陷進去了,總得想辦法收回來吧?要不,就虧了,一虧,我不是更虧了麼?”
竇孤山孩童脾氣大發作:“得!陷進去的,別收了!你來幫我的忙,當個製片,把失去的損失奪回來!”
魏一枝一下泣不成聲:“大師,嗯,竇哥,早知道,我該跟了你……”
竇孤山手忙腳亂:“別別別,別激動,別衝動。怎能為了幾個錢,就這樣動感情呢?醜話說在前頭,我幫你一把,你可別,別學那些人,火葬場開後門,專燒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