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哪裏。”柳七麵不改色,一本正經回道。
幾番客套之後,眾人陸續遞上壽禮,不過相較柳七,自是普通許多。何員外送的一套紫砂茶具,君淩逸送的一枚和田玉印章,若冰送的一個琺琅筆洗,柳若雪則送的一幅畫。
畫中霧靄沉沉,層林盡染,石徑遠上,蜿蜒沒入其間。葳蕤之中,露出沙彌一角僧袍和擔上木桶,題名曰:臥佛。
何員外不解:“此時無聲勝有聲。有沙彌擔水,可見林中有寺,而寺中必有佛。隻是這佛有萬千,姿態各異,為何偏是臥佛?”
柳若雪笑:“何伯有所不知,若雪隻是用螢石在上麵又畫了一尊臥佛而已,並無其它講究。”
何員外恍然,終是大笑出聲,末了不忘對陳望祖道:“你這外孫女有點意思。哎——”他壓低聲音:“定親了沒?我跟你說,我家長孫今年二十,人好,長得也不錯。”
陳望祖“哼哼”了兩聲,意有所指地看了柳七一眼:“你打人家主意不夠,還敢把腦筋動到我頭上,美得你。”
“話可不能這麼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再說,咱們兩家又知根知底的,我家小子也不能欺負了阿雪去……”何員外不死心,快走兩步跟上。
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眾人多少都是聽見的,因而很是無語。何媛落在原地,笑容也頗為尷尬。好在柳七善於言辭,很快就令氣氛扭轉過來。倒是若冰見他倆一來二去言笑晏晏,低聲嗔了一句“德性”。
一行人到得大廳,賓客已差不多齊了。陳望祖被人圍在中間,賀聲不斷,也因此,他沒有注意到門邊那場騷亂。
說是騷亂,其實不過片刻工夫,看到的人不多。若冰發現的時候,鬧事者已被人堵了嘴,連拉帶扯地架了下去。匆忙中,她瞧見他赤紅的雙眼,淒厲而飽含恨意。
是那日的沙彌?!若冰下意識要往外去,卻被柳七攔住:“他會處理,你別摻和。”
若冰點點頭。果然,不多久便有人清理了現場,請上戲班,一出《貴妃醉酒》鏗鏗鏘鏘開了鑼。在場大多是已入中年和兒孫滿堂之人,戲癮極濃,台上才開腔便分去了大半注意力,哪還在意剛剛這段插曲。
君淩逸微微一笑,又是半杯薄酒下肚。
那廂陳望祖已微醉,若冰遣人送他回房,確定人已歇下,這才安心離開。她走得很慢,與其說是在走,不如說是在消磨時間。她一向不喜歡太過喧鬧的環境,加上旁邊坐的君淩逸,忽的就生出一股子倦怠來。“柳若冰,正戲未開場,你卻先生退意,真差勁!”她笑,步伐不由加快少許。
到得正廳,君淩逸已然不在,就連柳七也沒了蹤影。柳若雪會意地指了方向,借著燈影,若冰看見不遠處一晃而過的君淩逸的背影。身後跟著兩人,一個秦寶,另一個身形較瘦,陳府下人打扮。不知怎的,那人忽的回過頭來,目光掠過若冰作了短暫的停頓,然後又迅速挪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