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事(一)(1 / 1)

陳望祖的壽筵定在九月三十。陳家雖不是名門望族,但因世代書禮,陳望祖又豁達開朗,人緣極好,所以不大不小一個壽筵,也是熱鬧非凡。

何員外來的早,正廳賓客稀疏,正三三兩兩坐著喝茶,他揀相熟的寒暄幾句,便熟門熟路摸到了後園:“就知道你在這兒。老陳,福如東海,綠琪千秋啊。——來,小媛,見過陳老。”

何媛上前福了一福。這女子身量較小,鴨蛋臉麵,算不得花容月貌,但十分俏麗可人,尤其一雙美眸湛湛有神,笑起來眉眼彎彎,顧盼神飛。

“原來是小媛啊,真是女大十八變,可有日子不見了。我記得那會兒,你才這麼點兒大。”陳望祖比了比自個兒腰際,“哦,差點忘了。老何,我兩個外孫女,卿卿你見過的,這是阿雪。”

兩人依言見禮。

看著柳若雪,何員外頓覺眼前一亮。芙蓉如麵柳如眉,真真淑麗韶好,活脫脫又是一個陳語儂。不過,這份風華,很快被不遠處並肩而行的兩個男人分去大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個沉穩冷毅,貴氣逼人;一個檀郎玉貌,風神俊秀。

何員外眼中俱是欣賞,陳望祖眼中滿是歡喜,何媛眼中湧起熱切,就連平日看慣了的若冰,也免不了有片刻的失神。

“陳老南山之壽。”柳七率先奉上賀禮。

一個四四方方的錦盒。若冰好奇,不由拽了他袖子問:“是什麼?”

柳七但笑不語,存心吊她胃口。陳望祖見狀也來了興致,索性將錦盒打了開來。原還道是什麼寶物,定睛一看,卻是一方硯台。硯身青中帶紅,繪有極少見的饕餮紋樣,且明顯有用過的痕跡。

若冰不解,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副深思模樣,就連君淩逸也難得凝了視線。忽然,何員外似是想到什麼,猛地一拍大腿:“我說怎麼瞧著眼熟,這不是前朝的‘妃子血’麼?”

昔年天羽千鷹兩朝聯姻,恭帝娶湘湖公主,封湘妃。此女能歌善舞,琴棋書畫俱精,是個妙人兒,可惜鮮少展露笑顏。帝為解其思鄉之苦,刻意遣人比照其舊時寢宮新築殿宇,就連擺設器物都分毫不差。但饒是如此,湘妃仍日漸消瘦,不過一年半光景便香消玉殞。此硯本是恭帝贈與湘妃之物,湘妃日日拿它研習筆墨,眼淚落入其中,久而久之,硯身竟成了青紅之色,連帶著墨中都帶了隱隱殷紅,酷似鮮血。湘妃去後,此硯作為陪葬卻莫名失了蹤影,後幾度輾轉,落入青州雲家之手。

若冰簡直快氣炸了,恨不得揪住他耳朵狠狠鑿上幾個爆栗,但礙於場麵,隻得言不由衷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句:“真是好東西啊,柳公子實在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