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初綻(一)(1 / 1)

因是旬假,眾人次日才回。

一路上,君淩逸兀自翻著手中簿冊,極少言語。若冰百無聊賴,也揀了本書看,隻是馬車實在晃得她眼暈,因而沒看幾頁便轉而掀了簾子去賞景。

深秋的景致無疑極美,尤其是金楓流丹,宛如棲霞,正應了那句“紅葉青山鎖白雲”。不過,這似乎不是回府的方向。“爺,我們這是去哪兒?”

君淩逸沒答。若冰討了個沒趣,悻悻地緘了口。這時,君淩逸反倒合了簿冊抬起頭來,往外看了一看,繼而簡單道了“別苑”二字。

若冰雖奇怪,但也沒有多問。到了地方,管事已帶了人候在門口。君淩逸略一點頭,便徑自朝裏去了。秦寶自馬車取了方才他看過的書跟在後麵。

別苑建在依山處,因有些年頭,雖器物擺設比較講究,但多少看起來舊些。過了前院往東,是一條抄手遊廊。周遭山茶怒放,菊香盈袖,且鮮有修剪雕琢,顯得蔥蘢盎然。遊廊的盡頭,立著一道拱形石門,石門之外,卻不見樓閣亭台、園藝花木,而是滿目的綠,整整三公頃,赫然就是一個小型跑馬場。跑馬場以西的角落,並排豎著三個箭靶,以及,大小不一的弓弩和箭矢。

——若冰頓時明白了君淩逸的來意。

“爺——”

“撿起來,站到那兒去。”

若冰鬱悶了。原以為他不過是說說,沒想到竟動了真格,而且還這麼有效率。“爺,您的手傷不是還沒好。”

看出她心思,君淩逸笑了笑:“皮外傷,指點指點你還是可以的。——去,試幾箭我看看。”

若冰不情不願照做。

這回倒是比昨日好。三箭之中,除了一箭脫靶,其餘兩箭雖然偏,但好歹是挨上了。若冰籲出一口氣,偷偷看了君淩逸一眼,隻見後者神情頗為古怪。

“姿勢不錯,方向也對,怎麼離弦就走了樣。——你爹沒教過你?”

若冰道:“他一年就大半月在京,哪有這個時間。”

君淩逸想想也對,反正事以至此,追究無益,就沒再多問,細細講起射箭的要訣來。類似的話,若冰當年就聽過數遍,早膩了,如今更是心不在焉,隻礙於某人的權威,這才勉強忍下。

君淩逸手把手教了幾回,留下她繼續,自己坐到一邊看書去了,偶爾抬頭看上幾眼。

“手高了。”

“太用力。”

“不夠穩。”

“眼睛,往哪兒看?!”

幾個時辰下來,若冰是連應都懶得應了。眼瞅著君淩逸午膳都快用完,她卻滴水未進粒米未沾。秦寶好不容易奉了茶來,也被某人瞪了回去。

越想越氣,若冰趁人不備,調轉箭頭就是一箭。彼時秦寶正在布菜,被她冷不丁那麼一嚇,拂落了桌上的瓷碗,菜食汙了君淩逸的外袍。

若冰心情大好。

眼看氣氛不對,秦寶忙道:“爺,這練箭畢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王妃也是不小心,才給射偏了。”

君淩逸睨了若冰一眼,表情甚淡:“偏了?衝南的箭能往西來,本事不小。”

若冰撇撇嘴沒說話。

君淩逸倒也不深究,又略略動了幾筷,便起身回房去了。他前腳剛走,若冰後腳就扔了弓坐下開吃,吃飽後,就在角落找了個背陰處舒舒服服打起了盹。

君淩逸午憩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他的妻子,背對著他窩在躺椅裏,身體微蜷,形容慵懶。他看到她光潔的右頰,娥眉婉轉,睫毛密長,鼻梁挺秀。膚色白皙,卻沒有脂粉的痕跡。陽光揉出的碎金,星星點點揉在發間,落於唇上,竟無一不秀致佳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