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個苞穀一條命4(1 / 2)

第29章 一個苞穀一條命4

話說楊根球把豬抬到大隊部後,連夜把豬宰了,大隊幹部都來海吃海喝,連續吃了幾天。那些抬豬有功的民兵卻沒撈到一塊肉吃。他們吃得那樣津津有味,吃得一個個嘴角流油,根球好像還沒過癮。青蛙掉了一條命,蛇還沒吃飽。幾十年後,人們還經常提起這事,告誡子女做人要有人性,切莫學某些人。

淼山是我隊白貓獐的兒子,他的死對白貓獐是個致命的打擊,對全隊是個極大的震動。白貓獐躺在床上半個月沒出房門,他太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了。等他出得門來,柱著拐杖顫巍巍地走路,一下就老了十幾歲,瘦了一圈,臉呈黑色。像個核桃。曆史上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了頭發,那是傳說;白貓獐老來喪子半月全白了頭發,卻是我們親眼得見。他原來十分健談,現在語無倫次。走到哪裏也隻說一句話:這是什麼世道?

社員對這事說了半年,吃飯說,開會說,出工說。他們不怕誰,不避諱。鄭之明說:這事叫人怎麼想――災荒年月兒子掰了爹娘一個苞穀,怎麼算是偷盜?就是掰十個八個,也是他自家的事,與你大隊何幹?怎麼是破壞生產?一個苞穀就要一條命?

凸砣說:就算是盜竊,獲賠償的應該是他爹娘,怎麼又罰他的爹娘,把他爹娘的豬抬走,是什麼邏輯?

就算是盜竊,一個苞穀也不值一頭豬,何況他苞穀還沒進口;就算是破壞生產,也不要一條命作代價,殺人償命,他還沒殺人!鄭之明忿忿地說。

就算你抄得對,所抄的東西也應該歸公,怎麼就給你幾個大隊幹部飽了私囊,脹了豬肚?味精憤憤地說。

溫熱水半天不出氣的人也說話了:一點小事就隨便抬人家的豬,這與偷和搶有什麼區別?人家辛苦喂的豬,難道不是勞動所得,四類分子不要吃不要穿不要過日子嗎?逼死人命也無天管無地管了嗎?

婦女們也在咬牙切齒地罵那些設良心的。社員們畢竟隻是不滿而已,沒有辦法與根球較勁,誰能撿塊石頭打破天?。,

隊上有人向公社劉書記反映了情況。劉書記說:楊根球這事是有點過火,但淼山是自殺的,又不是根球要他上吊的。上麵是這麼看問題,這麼表態,旁人都搖頭表示遺憾。再說也沒用,這事便再沒有人追究。於是根球更加有恃無恐。

沒過多久,根球又第二次抄了別人的豬。第二頭是四類分子楊德聚的。楊德聚解放前在縣裏楚南中學讀書,打得一手好籃球。解放後他父親是四類分子,上台挨鬥爭,一切由他父親擔待著。他父親死後,四類分子的帽子、義務、待遇就由他繼承。他平時穿著有點講究,衣褲雖然破舊,但都洗得幹淨。每個補丁都很周正。補丁和衣服一定同顏色,補丁上的針腳細密均勻。社員們都很欣賞德聚老婆的補丁,都說“富人窮三年富氣不脫,窮人富三年窮氣不脫”。德聚穿著愛幹淨是一貫的,平時生產專門有自製的“勞動服”,走親串門就穿工整一點的衣服,他自稱這是“禮服”。

淼山死後約半個月,德聚被派到大隊部做小堡,幫木工師傅做下手。收工時,看到地上有一小片肥皂,以為是沒人要的,順手就揣在口袋裏,拿回家洗衣服。下午收工,木工找不到肥皂洗手,就把這事告訴根書記。根書記說這是階級鬥爭新動向,派保衛部攪部長調查。

攪部長拿著雞毛當令箭,馬上調查。他說:船上人掉了針,被窩裏打屁無亂人。下午幫木工做工的,隻有楊德聚。派人把楊德聚傳來一問,他毫不遲疑,說確是拾到一塊二指大的肥皂。“人贓俱在”,於是就上升到階級鬥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