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慘慘落戶1
劉子雲被安排住在最遠的山頂上，小地名叫做碓窩裏。山陡梯田小。一畝田有幾十丘。有些寬的麵積不夠一分地，一耙過去就耙完了。有些田根本去不了犁和耙。隻能用鋤頭挖。人們開玩笑說，有個人栽了十丘田，數來數去隻有九丘，後來揭開鬥笠發現這裏還有一丘。這裏土質貧瘠，產量不高，但是陽光好，座西朝東。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到山頂。碓窩裏住著兩戶人。一戶是“五保戶”巴牙，一戶是生產隊貧協主席多滿爺。房子是用黃泥夯成的土合牆，屋頂上蓋的茅草多年沒有更換，長著苔蘚雜草和野蕎麥。沒遮蓋住的桁條長著菌子和白黴。兩座茅屋都陰暗潮濕狹小。隻有一門一窗。門用幾塊鬆木板釘成，縫隙有手指粗。窗子用幾根粗木棍支成，有一個抽屜大。白天關上門裏麵就看不清。為了把這座茅屋騰給劉子雲住，隊上把貧協主席多滿爺調到生產隊下麵倉庫的小房子住去了。
小隊預先得到通知，把房子準備好。當省城監獄的武裝押送人員在大隊辦了交接手續，開了鬥爭會以後，由曹庫青帶著基幹民兵把劉子雲押到這裏安家。“碓窩裏”，顧名思義，就是狹小和閉塞。劉子雲和小朱一看到這破敗將要倒塌的房子，就想到將要在這裏住到猴年馬月，女孩貝貝將永無出頭之日，這輩子徹底完了，不免悲從中來，坐在鋪蓋卷上抱頭痛哭起來。
小朱是轉業軍人，沒有人罵她。當劉子雲低頭抹淚時，曹庫青一聲斷喝：你右派分子哭什麼，難道你要住天堂？警告你，住在這裏，隻許你老老實實生產，不許你亂說亂動。你要不老實，我天天鬥爭你！
隨後把五保戶巴牙四蠻子喊來交代：蠻四爺，你給我看著他，他要是不老實，你就下來報告我！說完就領著一行人走了。
昏了頭的劉子雲在這荒山野嶺坐了半天，不知從何著手。看看太陽將下山了，隻得動手先打掃房子。屋內一個爛架子床，一個黃泥夯成的柴灶，別無它物。一碰就滿頭滿腦的蜘蛛網。他自言自語：我現在真正落入了天羅地網，再也衝不出去了。
屋子黴味刺鼻，老鼠跳蚤、地虱螞蟻成群。子雲正在嘔吐，忽然女孩大叫“我怕！”子雲連忙從黑暗中鑽出來，見一條蛇正從床底下往外爬。
蠻四爺拿條牛鞭子上來吆喝：“畜生，還不快走！”像趕牛一樣把蛇趕到屋旁灌木叢中去了。他說：這是捉老鼠的黃尾蛇，不咬人的。小朱和小女貝貝卻嚇癱了。
行李很簡單，一套鋪蓋，一口箱子。把被子鋪展好，全家人倒在床上誰也不說話。黃昏，四隊隊長楊德柱帶著幾個人給劉子雲送來了鍋碗盆瓢，糧食蔬菜。
柱隊長安慰子雲：在這隊上做工，隻要服從安排，沒別的事，社員們不會為難你們。隊上條件差，生活苦，但是大家過得快樂。你就算我隊的社員了，就算以前的書白讀吧，和我們一樣過日子！老虎跳是一世，虱子爬也是一世。如今你也委屈一下跟我們一起做虱子跳蚤吧！說不定哪天你平了反，恐怕還會有出頭之日！
子雲和小朱兩人口裏隻是“嗯！嗯……”心裏得到了一絲安慰。
隊長問小女孩幾歲了，讀書了沒有。回答說，五歲了，還沒讀書。隊長又囑咐蠻四爺，給他看好小孩，注意不要掉到門前池塘裏去。屋端頭石窩裏流出來的水雖然不大，流在門前塘裏，灌溉著嶺上這一壟田。塘裏放養了很多魚，現在長成條了。囑咐貝貝不要看見塘裏的魚兒青蛙出來了，就去抓，塘裏水深，掉下去爬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