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啞巴支委2
佳隊長敦子個兒，黑黑的臉膛，粗粗的眉毛，從醫院回來才幾天，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他靠著牆坐著，一字一句地說：貧下中農提出疑問：第一，四類分子德平哪來這種小型領袖像，他難道從外麵偷一張像塞到自己淤桶底下，捉個虱子往自己頭上爬？第二，淤桶底下這張領袖像沒有一點尿漬，還很新鮮，到底是誰放的？當時支委個個都看過這張像，都覺得很蹊蹺。三、全大隊這麼多四類分子，為什麼隻搜他一家，而且一搜就搜著？四，要送德平去坐牢，為什麼不早送去，現在過了半年再送去，是什麼道理？
說到是誰把領袖像放到遊桶底下時，支委人都不吱聲了。
根球沉默了一會，站起來說：你是說，我們貧下中農汙蔑四類分子？
不要動不動就打起貧下中農的招牌，哪個貧下中農到過德平家裏？
那就是說我們基幹民兵誣陷了四類分子！
不要隨便給別人戴帽子！基幹民兵搜了一上午，搜了一遍又一遍沒看見，為什麼有人去轉了一圈，提開桶子就看見？話說到這兒已經挑明了，本來佳隊長不想這樣說，已經爭論了一上午，如果還是繞圈子，對方裝傻，就永無休止。
根球臉紅脖子粗，一雙手不停地往大背頭上抓。像馬桶蓋長長的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半邊臉。忽然他在桌上重重地一巴掌，從凳上站起身來大聲說：登佳你說明白，是不是說我們把領袖像放到淤桶底下，故意誣蔑四類分子德平，你說？
登佳也站起身說：“不敢當，是不是你放的，隻有你自己心裏明白，我沒說是你放的，也沒看見你放，但民兵搜了一上午沒搜出來，你去搜一下就搜出來，這是事實！你怎麼知道那裝了半桶小淤的淤桶底下有主席像？已經是劍拔駑張了。
唇槍舌戰，針鋒相對。佳隊長的話擲地有聲，說出了幾個支委想說而沒說出的話。
誰也說服不了誰，僵持不下，支委作不了決定。王部長也拿不了主意。最後辦法，要支委表決。根球南舟庫青三人同意送公安局。佳隊長元秘書娥主任三人不同意，旗鼓相當，還有一個兩次都沒舉手的，就是熱主席。王部長說：你是支委，也要表態。
熱主席說：送去也有理由，不送去也有理由，送也可以，不送也可以。不偏不倚，等於沒說。留下他表個態決定勝負，來個一言九鼎，他卻等於零。
最後大家說要王部長表態，就作數。王部長本來是抓武裝的，階級覺悟自然高，說：我們還是按毛主席的教導，以階級鬥爭為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把德平這個四類分子送到公安局去讓法院來判決？
事情就這樣定了。第二天，派了兩個民兵，把德平五花大綁送到縣公安局。
大隊革委支委開會開餐，經常要上街買酒買菜，熱主席提議大隊部有提存糧，有黃豆豬油，不如自己釀酒打豆腐，既可賣錢，活躍經濟，自己開餐也方便。
這好事誰不同意？一致通過，交熱主席全權辦理。
熱主席抓經濟非常熱心，馬上找來了街上下放在六隊的居民“牛筋木”。牛筋木下放前在街上釀酒打豆腐殺豬都會，還有一整套工具。熱主席讓他把家裏的磨桶盆鍋缸全套設備搬到大隊部來，由大隊給他掛工分。他在生產隊不算全勞力，每天隻七分工。這裏每天給他記十分工。同樣是幹活，這裏等於每天多了半天工。他高興得很。
大隊部廚房禮堂，擺滿了釀酒打豆腐的工具。大隊部成了酒豆腐作坊。“牛筋木”每天早晨來到大隊部，一天磨一鍋豆腐。三升黃豆，作兩盒，每盒十八塊，共三十六塊。按街上的價格，每塊豆腐賣捌分錢。一鍋豆腐可賣貳圓捌角捌分。每升黃豆高價四至五角，每鍋豆腐成本為一元二角至一元伍角，賣價可翻一番。黃豆是從各生產隊提成的，沒花本錢，柴火是各隊四類分子送來的，豆腐賣多少錢是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