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挖眼尋蛇打3
南開也毫不相讓，一句一句頂回去。他說：我就不信這個邪。能有人活生生地脫離我們父子關係！
根球沒轍了，說：滾，咱們等著瞧，看你行還是我行！
南開也不回話，“啪”的一聲把門扇拉得震天響，回家了。社員們聽說，頓時都說根球太險惡，無緣無故整了人，還想害人一輩子。
南開的小孩瘦弱，鄉下人都說冬季狗肉補虛，南開和妻子紅娥商量，殺了狗燉吃。銅腦殼老婆勤滿娘覺得丈夫被打，正要補充營養，就放幾個雞蛋跟狗肉一起煮。南開兩口子都同意，認為給爹補身體應該。
這本是家庭內部的事，根球聽說後，桌子一拍：這還了得，這是欺侮紅娥這個貧下中農。一條狗的營養都到雞蛋裏去了。這個銅腦殼太狡猾，明日開會鬥他。
根球說鬥就鬥，馬上召開支委會。意見不統一，有些認為這是雞毛蒜皮，有些認為鬥爭會開得太勤太多，影響生產也影響黨群關係。
根球說：不要搞階級鬥爭熄滅論，不要認為是雞毛蒜皮，發展起來就危害無產階級專政。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不能搞唯生產力論來壓革命，壓政治，我們不能搞右傾。耽誤了生產可以補回來，耽誤了革命誰負責。認為鬥爭搞勤了搞多了的想法是錯誤的。我們要堅持以階級鬥爭為綱。明天的鬥爭會一定要開。根球聲色俱厲，說得很堅定。
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大帽子壓人。加上庫青、舟書記支持根球的意見，就通過了。
第二天開鬥爭會。全大隊社員都知道，開這種會就是鬥人打人。不去嘛，沒工分，去了還可以得半天工分。去吧，去看看熱鬧也好。
鬥爭會上，大家就看根球和庫青倆人唱戲。對幾個四類分子頂多隻給了幾個耳光，一到鬥銅腦殼，根球和庫青，還有三隊的幾個青年一齊拳腳相加，直把銅腦殼打成蜂窩腦殼，直打得他躺在台上舉起雙手求饒，表示再不欺負貧下中農為止。
銅腦殼幾次被打以後，大隊人背地裏都喊他“肉腦殼”。農村人愛取笑，立刻聯想到襠裏那東西。
他的腦殼還是不硬，要是我無緣無故被打來打去，我先殺他兩個人再說。根球欺軟怕硬，我隊地主子弟楊錫業打了一把刀，要殺根球，根球再不敢鬥他。現在銅腦殼變成蜂窩腦殼，變成肉腦殼。三隊薄口過河，幾人坐在船上說。
你薄口沒吃過虧不知道，到了台上，三五個銅錘鐵腳打你一人，看你趴不趴下，看你吃不吃得起那個苦！二隊弩銃說。
正是吃不起那個苦，才要和他拚命！人還有幾輩子，這一輩子被人欺負了不報仇，下輩子還報個卵？薄口說。
人弱逗人欺，馬弱逗人騎，根球專欺軟怕硬。五隊的翻船口說。
人呀，被欺負了第一次沒拿出卵辦法，下次還得被人欺負。人一旦變成肉腦殼，這一輩子就成了卵。弩銃說。因為他襠裏常年累月一竿大杠杆像鳥銃朝天伸著，被凸砣取名為弩銃。鳥銃隻能單放，弩銃可以排放，功夫了得。
人家煮幾個雞蛋算什麼，他自家願意，管你大隊什麼事。別人家庭內部的事，就是吃兒子一腿狗肉又犯什麼法！弩銃憤憤地說。
說歸說，就是沒人給銅腦殼指點迷津。銅腦殼自認倒黴。隻有把希望寄托在有朝一日天開眼，平反昭雪，再出這口惡氣。
兩個月鬥了兩次，銅腦殼鬥怕了。
光有希望沒行動是無用的，銅腦殼在農村見識不廣，不知該如何擺脫自己的苦境，成天在家唉聲歎氣。這輩子在哪裏作了孽，吃這個冤枉官司。請救苦救難普渡眾生的觀世音，把我救出苦海！以前不十分信命的他，現在特別信命了，以前不大拜菩薩的他，早早晚晚在家敬菩薩。點上長明燈，日夜焚香祭供。他向大隊人說起自己的委屈，大家除了同情還隻是同情。各人心裏明白，但不敢接下文。一則拿不出證據證明他不是國民黨員，二則怕根球怪罪，惹火燒身。他本想到公社去反映，怕被他們搶白一頓，又招來一次鬥爭，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