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深山歌聲2(1 / 2)

第76章 深山歌聲2

山上的生活,總的是愉快的。吃現成飯,雖然沒有葷腥,但蔬菜都是新鮮的,場地周圍自己種的蔬菜非常鮮嫩。幾把蘿卜種子撒在勻細平整的黑土地裏,一個星期,一畦一畦的菜秧子就滿眼綠色,灑幾遍水,綠色就遮蓋了土裏的黑色。幾種時新菜長得很茂盛。“處暑蘿卜白露菜”,正是種菜的好時節。

合大爺既是炊事員,又是飼養員,他臉上拉拉稀稀有幾顆麻子,有人稱他合麻子。他工作是盡心盡力的。加上玲子和小豐給他當助手,工作也不重。他把家裏幾隻雞,用竹篾籠提了來,每天早上送到柑桔園去,地裏的螞蟻和蟲子成了雞們取之不盡的食糧。雞群等於天天打牙祭,補充了天然高蛋白。我們一邊栽柑桔樹,一邊給他牧雞。

那群條子雞很快成為菜雞,合大爺每隔三五天宰一隻。他五十多歲,中等個子,手腳粗大。手掌像蒲扇,腳像粑捶。走路咚咚作響,一輩子白天不穿鞋。潮紅的脖子又短又粗,金魚眼睛。古銅色四方臉上刻滿皺紋。卻從來不長胡髭,眉毛也很稀少。不論冬夏,都離不開那件青色的家機布衣。

他一般是晚上殺雞。切成塊後先放在飯鼎罐裏放上豬油一起煮酥,再放到菜鍋裏加上佐料炒。一股雞香味彌漫整個屋子,把大家肚裏的餓蟲都香出來。大家看他一煮雞,馬上去睡覺。待大家睡熟後,他一次把整隻雞吃得一塊不剩,第二天隻看見一堆雞毛和骨頭。場裏所有人包括場長會計,誰也別想吃他一塊雞肉。他喜歡吃獨食,難怪人們議論他一家三口人分成三個鼎罐煮飯吃。他老兩口加上小兒子鼓眼睛,住在一個屋裏,三個灶台,三套炊具,各自為政。成了憐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後來鼓眼睛講媳婦時,女方家對媒人說:首先要他家圓成一鍋吃飯,才講下文。後來他們三人雖然吃一鍋飯了,媳婦還是未娶成,不久三人又分開了。

這裏的農村人睡覺習慣脫得一絲不掛,上了床就是一條冰棍。在他們看來,穿內衣和短褲是奢侈。農村人葷腥吃得少,瓜果蔬菜非常利尿,粗茶淡飯使他們一晚上要起來二三次小便。一個個肉柱從竹樓梯上“嘎吱嘎吱”地爬上爬下,嚇得樓下的女生一進了房門就不敢出來。

特別是淮跛子,上下樓梯太不方便。左腳幹癟短小,比右腳起碼要輕幾斤,短幾寸,永遠伸不直。一走路,左手按著左膝蓋,全身往左傾,凸砣說他走路像狗踏碓。左邊的屁股蹶起老高,顯得特別發達,右邊的屁股卻幾乎沒肌肉。

他全身散發出一股狐騷氣。如果是出了汗沒洗澡,那氣味簡直把旁邊的人熏倒,令人窒息。幾個女生都不願挨著他站和坐。虧了我們和他睡在一個樓上,而且是連龍鋪。我們幾個人遠遠地滾到一個角落裏去,寧肯讓那一大片領地給他們占領。兩個四類分子到和他相安無事,也許他們早已適應了。不然,淮跛子那年輕的老婆和他睡一床,一到夏天,放下蚊帳,該受多大的罪?

淮跛子自小案母雙亡,原來安排他在搖渡口撐渡船。淮跛子討了個懶婆娘。三十多歲時,有人把孤兒秀珍介紹給他。於是不再撐渡船,回到隊上和秀珍過日子。秀珍生的全是女兒,總想生個男兒續香火,於是不停地生。八年間共生了五個女兒。大家說,隻有二女兒小芳像淮跛子,其他的都不像他。某女兒酷像某人,都能指名道姓地說起來。比如老大圓臉像某織布匠,老三高顴骨像熱麻子,老四的長馬臉像熊四爺,老五的踏鼻梁像皮瞎子。凸砣說:不知是別人借了秀珍的肚子播種,還是秀珍養幾條公狗,謀別人的種,反正她到處找野食。秀珍仗著自己比淮跛子小十多歲,指揮得淮跛子團團轉。淮跛子想自己十不全,能成這個家,是前世修來的,還有什麼苛求,於是在秀珍麵前俯首稱奴,惟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