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深山歌聲3(1 / 2)

第77章 深山歌聲3

他喜歡吃嫩苞穀,煮嫩苞穀,燒嫩苞穀。不等苞穀老,他就把苞穀棒摘回家,脫粒煮熟曬幹收藏。要吃時煮熟,還是嫩苞穀味。他家的收藏就是幾口袋煮熟曬幹的嫩苞穀。一年四季吃苞穀,也常用嫩苞穀待客。他對苞穀很有研究。花苞穀白苞穀紅苞穀黃苞穀糯苞穀的種子分開保存,分片種植,然後比較它們各自的味道優劣。

屋左就是菜園。為了不讓雞鴨進園,菜園四周打上約兩米高的木樁,編成整齊牢固的籬笆,不留門。雞鴨是進不去了,可他自己耕種收獲都要從樓梯上爬進爬出。籬笆牆內外各架了一架牢實的木梯。我們從梯子上爬進去。見菜地整得又細又勻又平。紅辣椒一串一串掛得很熱鬧。秋茄子又小又老,早蘿卜白菜葉子很嫩。苞穀佬看著他的菜地很高興,隻要天晴,他就爬樓梯進園子坐上一陣,抽上一袋煙,獨自陶醉。

苞穀佬四方臉上五官端正,肩膀有點往上抽,古銅色的頸上幾道隆起的肉梁,像牛頸子。苞穀佬走路步子很重,擲地有聲,仿佛震得地動山搖。他自幼從苦水裏泡大。解放前他爹被國民黨抓壯丁後,杳無音信,瞎子老娘把他拉扯大。老娘去世,他所得的遺產就是這座灰屋式的房子。他既不殘疾,又不懶惰,卻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他到自留地去摘了一捆苞穀回來。把三角架支起,用竹枝插進苞穀棒裏,放到燒紅的仔火灰裏去爆,直爆得劈啪響,一會苞穀爆得紅黑相間。成色一到,交給我們每人一個,雖然上麵有點灶灰,拍一拍就吃起來。新鮮苞穀的嫩漿味清香脆甜可口。雖然吃得一個個口鼻是灰,但都笑嗬嗬的。

苞穀佬要留我們吃午飯。我們借口說:你一隻碗一雙筷子,我們用什麼吃飯?

苞穀佬說:鼎蓋鍋蓋桶蓋瓢盆,都可盛飯菜;砍一把小竹子,一削就是好筷子。

用什麼好菜款待我們呢?忠弟開玩笑說。

我去抓幾隻青蛙來給你們吃!

快冬天了,青蛙都進土洞了,現在青蛙有毒,不能吃!操巴子說。

沒事,我差不多每天吃兩隻,隻要剝了皮抽了筋,就沒毒。

我們害怕那剝皮抽筋的慘景,本來還想玩一會,也不敢玩了。

場裏為了充分利用土地,在柑桔苗未栽之前,每兩行桔氹中間播幾行小麥。本地習慣,必須把麥種和灰一起點播到行子裏去。每畝地用多少擔灰,拌幾升麥種,都有一定成規。三十畝地估計需要一百多擔灰。這是一個大數目,哪來這麼多草木灰?

按老習慣,攪潲棍安排全體出動刨草皮。把山坡那綠油油的草皮刨掉,顯出了底麵的黃褐色。山坡失去了美麗的綠色,太陽一曬,山風一吹,滿天灰塵。下雨天,山坡就全是稀泥。山坡的草皮削光了,還不夠,還要深入附近十幾畝山林裏把雜柴、雜草全部刨光。山林失去了原有的麵貌,樹腳已是光禿禿的。為把這些曬得半幹的草皮燒成灰,還要砍很多樹枝架起,把幾十擔草皮堆在上麵,燒燃燒透。如果技術不好,還得翻開重燒。如果這個場連續辦五至十年,這一大片山林將全部變成草木灰。

森林化為烏有,山嶺將變成童山。這是本地曆史遺留下來的播種方法。村莊附近的山坡山林、田埂路邊、土壙坡地都刨得光光的,為防止蟲子在草蔸過冬,上級年年號召要“三光”,把尚好的植被破壞了。

我問攪潲棍,為了得到這些草木灰,把這麼多森林和山坡都毀壞了,是不是得不償失。他說:沒法子,另外沒有肥料可以代替。以後山林變成什麼,誰也無法阻止。到了哪個山再唱哪個歌。我們隻得苦笑,隻有服從指揮,指石山打石山。

場裏的生活愉快但又單調。住在這山頂上,好像進了梁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