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誰人說功過1(1 / 2)

第78章 誰人說功過1

“二味精”與“甲等味精”不同。“甲等味精”雖然正月耍龍燈唱旦角,那是因為他嗓音好,平時說話做事都是男人模樣男人氣慨。“二味精”卻是一張刷把喉嚨,走路時臀部要往左右兩邊送胯,一扭一扭,故做女人狀。旁人看不順眼,他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時在無人處,悄悄學做老戲裏的女人樣,交錯著兩條腿成半蹲狀,伸出食指和無名指,喚一聲“官人——”。

二味精和根球是一個生產隊,兩人都排行第四。隊上人叫他們,一個叫“提四拐子”,一個叫“球四老子”。聽起來就是“提死拐子”,“賕死老子”。當麵稱呼他倆為“二味精”,“球主任”。凡被公認的尊號都在全大隊流行,有口皆碑。從尊號誕生那天起,一直要喊到那人做古。名字比人長壽,甚至不朽。隻要有人呼喊“二味精”,他就大聲地答應:“本人在此!”開始大家覺得好笑,久了也就習慣了。

二味精提死拐子現在天天往場裏跑,有事無事找借口和玲子小豐打交道,要玲子給他倒杯開水,或小豐給他補個補丁。二味精買了花手帕襪子送給小豐,小豐說啥也不接受。二味精纏著小豐不放,小豐哭笑不得。凸砣說:二味精老牛想吃嫩草。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二味精和根球兩人很合得來。凡有好事,根球總是交給“二味精”。三隊買了碾米機,根球就安排他碾米。這是一個美差肥差,工分不少,收費還有點漏洞進腰包。常常故意提前停機,機子裏有沒放完的米收歸己有。社員已不再象以前那樣起早貪黑地舂碓,一百幾十斤穀十幾分鍾碾完,糠是糠,米是米,馬上就可下鍋,這就叫“吹糠見米”。每天碾幾次,黑心米天天不少,每晚上拿回家和球主任平分。到底分了多少穀米,說不清。有人回家後把米糠加起來稱,每次總要差幾斤。有些人吃了啞巴虧說不出來,有些就找他羅嗦。於是他就區別對待,對那些比較精的人不敢怠慢,對比較大意的人就留一手。

後來三隊社員要求,隊上的機子,有利大家得。碾米輪流來,一人碾一周。錢歸隊上收,機子裏的滯留米歸碾米人得。但有一點規定,吃別隊的米由你的本事定,但決不能吃本隊人的黑心米,否則就撤他的職。自從實行輪流碾米後,二味精的嘴上打了一棍,油水減了不少,斷了一條財路。根球隻能對別人動輒鬥打動輒罰,對自己隊上人毫無辦法。他也斷了一條財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但是二味精依舊味得擋不倒,他學著根球的樣子,留一個中間分路兩麵倒水的西式長發。凸砣說:這叫漢奸頭,電影上的漢奸特務就是這種頭。隨口就叫他“二漢奸”。大隊人又跟著叫他“二漢奸”。鄉下蹩腳的剃頭匠又常常把這種漢奸頭剪成了馬桶蓋,長頭發蓋在腦殼兩邊,象兩塊瓦,頭發又粗又硬,二味精走路又腳步高,頭頂硬發不停地顫巍巍地上下跳動。凸砣說:二味精實際是超級味精了。但是社員們照舊喊二味精。因為這雅號一旦得到大眾的公認,就成了曆史,再也無法更改。

二味精三十幾歲,究竟擋不住歲月的腐蝕,麵孔上出現了幾分老相,額頭上刀刻般的二字紋,任他怎樣用雪化膏日夜塗擦,總是抹不去。嘴角兩邊的八字紋也深深地把嘴巴包住。他極力想留住青春,把臉上的胡髭拔得一根不剩,上唇和下頜的毛孔密密麻麻冒著拔後的痕跡。一笑起來,嘴就有點癟。像一個牙床萎縮又無須的太監。當小豐了解了二味精頻繁糾纏她的真實意圖後,再也不理他了。但是他並不灰心。

當他失去了碾米的美差後,不久,縣裏的社教煤礦招工,本大隊分到兩個名額。根球就安排二味精和二隊的剛巴子。這二味精不是吃苦的人,剛巴子幹得安安心心,二味精隻去了一個月就跑回來了。他在那裏想幹輕鬆活,沒門。隻有下礦井老老實實當掘進工。他說那是地老鼠,一輩子有一半時間見不到天。並很有發揮地說,船工是死了沒埋,礦工是埋了沒死。大隊人罵他浪費了一個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