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攪潲棍攪亂了誰2
鄭子明和味精穿一條褲,馬上附和:一個醫生要治百病,一種病也治不好。大醫院治病,眼科牙科內科外科五官科,科科分得很細。大醫名醫,一輩子就擅長治一兩種病,那才叫精。沒見過樣樣都精的人,沒見過樣樣病都治痊愈的醫生。
大家都認為他倆說得有理。而百通先生卻樣樣都治,治好治不好,那是病人的運氣。俗話說:“郎中隻治得命長人”,就是這個道理。
快到中午,百通來了。他是個大味人,一天到晚味得很。一張馬臉,一副薄嘴唇和一口整齊的牙齒。他和誰都可以吹半天,吹得你坐立難安。哪兒走資派怎麼走,哪兒造反派如何鬥,他都能吹出個子醜寅卯來,好象他親自參加過。講起醫術來,不管治人治畜,他都能講出好多道道來。
他看了看倒在欄裏的黃閹牯,摁了摁牛肚子說:牛肚子梆梆硬,不是消化不良,吃了屙有野貓尿的草中了毒。沒法治了,誰也治不好。死馬當著活馬醫,我還是給它打一針,試一試,治好治不好不要怪我。治不好就隻有吃菜了。
說著就從軍用挎包裏取出一根很粗的針頭和針管,先吸飽了不知什麼藥水,然後往牛肚子注去。過了五分鍾,隻見那牛口吐白沫,兩眼圓睜睜地往外翻,四腳動彈了幾下,最後四腳直直地一伸,算是完成了它的曆史使命,再也不要下地勞作了。
這邊攪潲棍把無事忙找來,追問他把牛牽到哪裏放牧,吃什麼草,為什麼有野貓尿的草也讓牛吃?無事忙嚇得渾身篩糠,毒死了耕牛是要挨鬥爭的。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把大家帶到早上放牛的地方,大家看了,誰也說不出哪些草有野貓尿。
攪潲棍召集幾個黨員開會,分析這是不是階級敵人搞破壞。一致認為無事忙三代貧農,決不會破壞。至於哪些地方的草有野貓尿確實誰也分不清。
派了褲包腦下山去報告根球。根球立即用對講機向大隊各支委發出通知,催促他們立即到大隊園藝場開會。掛在園藝場堂屋的喇叭發出噪人的叫喊聲。對講機開通,攪潲棍就和根球對話,彙報耕牛如何死的情況。
在家裏的大隊支委們都聽到廣播,很快來到場裏。大家圍著牛欄先發表一通議論,埋怨場裏人不愛惜耕牛。支委決定先把牛皮剝了。剝牛不比刨豬,不要燒開水。於是合大爺、翻船口、無事忙、褲包腦等磨刀剝牛,我們從來沒剝過牛,隻好打下手。
大隊支委首先討論牛的歸屬問題。有的說這頭牛是六隊牽來的,牛肉應歸六隊。有的說這頭牛已經算了六隊的工分,抵了六隊的一個勞動力,牛肉應歸大隊。最後決定牛肉歸大隊所有。通知各支委革委隊長到場裏來開會,實際是來吃牛肉。
一頭幾百斤的牛,大家飽餐一頓,一個個吃得滿嘴生香,油嘴滑舌,都誇合大爺手藝不錯。吃到晚上十來點鍾,幹部們拍拍屁股各提了一掛紅牛肉走了,給場裏留下一張黃牛皮一個牛頭和一副牛骨架。
大家以為,這副牛骨架,可能是留給場裏的唯一紀念了。按照本地習慣,合大爺用大荷葉鍋把牛頭牛腿牛骨架放在裏麵燉。等到燉熟透了,就把牛骨架上付得最緊密的牛肉刮下來,叫著剝爛牛肉。一頭牛的爛牛肉不過十幾斤。這一點殘羹冷炙該是大隊領導給全體場員的施舍吧!
第二天上午,攪潲棍留下幾個場員幫助合大爺煮牛骨頭,苞穀佬,翻船口,淮跛子,褲包佬幾個在家擔此重任,我們和幾個四類分子出外幹活。中午收工回來,看到幾個刮爛牛肉的都拿著尖刀在牛排上刮,在牛膝蓋骨裏剔,在牛腦殼裏剜。牛肉鍋裏放了鹽,爛牛肉刮下來就可以吃。苞穀佬,翻船口幾人一邊刮,瞅著沒人瞧他們時,一邊把爛牛肉往口裏送,誰也不說話,隻是埋頭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