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加強自身欲望
莫忽視人的雙重本性
從“存在主義中適合於心理學家的是什麼”的觀點看這個問題我們就會發現大量的從科學角度看非常含混不清和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東西。然而,我們也能夠發現大量有益的東西。從這樣的觀點出發,我們發現,存在主義中並沒有很多全新的啟示,像已經含在“第三種勢力心理學”中的思潮那樣使人有一種緊迫的、確定無疑的、敏銳的和再發現的感受。
按照我的看法,存在主義心理學實質上隻有兩個主要的重點。第一,這是根本的重點,認為同一性概念和同一性體驗是人性和關於人性的任何哲學和科學的絕對必要的東西。之所以把同一性作為根本概念,主要是因為它比本質、存在、本體論更能說明問題;部分原因也是由於我覺得,如果不是現在,那麼也是不久的將來,就能夠用實驗證明的方法來研究它。
然而,從相反的角度看,美國心理學家已經在同一性的研究上取得了“決定性”進步(奧爾波特、羅傑斯、哥爾德斯坦、弗洛姆、惠萊斯、埃裏克森、默裏、墨菲、霍尼、梅以及其他人)。而我必須說,這些人是更清楚和更接近原始事實的人;也就是說,他們的研究比傑曼斯、海德格爾、雅斯佩爾斯等人有更多的經驗依據。
存在主義心理學所注重的是知識經驗,而不去借助概念語言:抽象範疇的東西。存在主義信賴現象學,它把個人的、主體的經驗作為建立抽象知識的基礎來看待。
然而,許多心理學家也是從同樣的重點出發的,更不用說心理分析學家留給我們的種種深刻印象了。
那麼首先得到的結論是,美國心理學家並沒有與歐洲的哲學家拉開距離,美國心理學家一直在大談此問題,然而依然沒有理解它。當然在一定程度上,這個在不同國家中同時產生的發展本身就表明:獨立地達到同一結論的人全都反應他們自身之外的某種真確的現實。
或許可以這麼說,除個人自身以外的價值觀念都己不複存在。許多歐洲的存在主義者大都認同尼采的結論——上帝死了有所反應,或許對馬克思死了這個事實也有所反應。美國人已經認識到,政治的民主和經濟的繁榮並沒有解決任何基本的價值的問題。因此,解決問題的方向隻有轉向自己,轉向內部,要不然的話,價值觀念就沒有立錐之地。值得一提的是,朝這個方向走的還有一些信奉宗教的存在主義者。
可貴的是,存在主義者使心理學的研究有了極需的哲學基礎,而這一點無疑給心理學幫了大忙。邏輯實證主義已經失敗了,尤其是對於醫療和人格心理學家來說是這樣。無論如何,基本的哲學問題肯定會再次公開討論起來,而且也許心理學家將從中獲得未經證實的哲學觀點。
歐洲存在主義核心思維能接受的關係是:論述人的抱負和人的局限之間的差距構成了存在主義。這和同一性問題的關係並不可能那樣遙遠。一個人包含現實性和潛在性兩個方麵。
有一點可以讓人確信無疑這種差距能造成心理學革命化。各種各樣的文獻都支持這個結論。例如,投射測驗的、自我實現的、各種高峰體驗的(在這種體驗中,差距被跨越了)、容格心理學的、各種神學家的文獻等等。
而且,人的雙重本性的整合方法問題(人的生物本性和神聖本性),人的低級本性和高級本性的整合方法在這些文獻裏得到體現。總的看來,東方和西方的大多數哲學和宗教把人的本性分成兩部分,並教導達到“高級本性”的方法是放棄和製服“低級本性”。然而,存在主義卻告誡說是二者同時規定著人的本性特征,任何一方都不能拋棄,它們二者隻能整合起來。
幸運的是整合方法中的一些如智能幽默、悲劇、遊戲、藝術等己被我們所認知。我想我們應把注意力更集中在這些整合方法上。
我思考人的雙重本性這個要點的另一結果,是認清了某些問題必然會繼續存在下去,永遠不可能解決。
由此,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理想的、真正的人,完美的聖人。像現在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的那樣,把人的潛能作為當前可認知的現實來進行研究。這一點聽起來也可能僅僅是字麵的問題,而實際上並非如此。我要提醒一下,這正是以一種想象的方法對那個古老的、還沒有答案的問題的探詢:“什麼是治療、教育和培養兒童的目標?”
值得注意的是,另一真理和另一關鍵問題也包含在這裏麵,甚至於包含“真正的人”的第一種認真的描述,即這種真正的人依靠他已有的美德,對他的環境,事實上是對普遍的社會都能采取一種新的關係。他不僅在各個方麵超越他自己,而且他也超越他的文化。他抵製文化適應,他變得更超然於他的社會和他的文化了。作為人類的一員,他變了很多;作為局部群體的一員,他變得少了一些。
我個人認為:這一點很難被人類學家和神學家所承認。所以,我以為在這個問題上將會有一番爭論。然而,這一點顯然是“人類終將得救信念”的基礎。
我們發現歐洲作家非常重視被他們稱為“哲學人類學”問題,他們曾努力為人作個定義,試圖解釋人與任何其他生物、人與物、以及人與機器人之間的區別。什麼是人獨特的和規定性的特征呢?對一人是如此重要的、沒有他人就不再成為人的東西是什麼呢?
綜合起來看,在美國心理學裏沒有這個研究課題,包括花樣繁多的行為主義也沒有這個概念,至少沒有一個人認真正式研究過刺激反應的人將會成為什麼樣的以及他願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弗洛伊德對於人的描述顯然是不合適的,他沒有人的可以實現的希望、人的神聖的品質。弗洛伊德,所提供的最全麵的心理病理和心理治療的體係與許多當代心理學家所揭示的東西毫無關係。
一些存在主義哲學家強調自我構成太絕對化了。薩特爾和另一些人說:“自我如同一項設計。”自我完全是由個體自己繼續不斷地而且是獨斷地選擇創造出來的,仿佛他幾乎能反映自己製造成為他決定成為的任何東西。很明顯,這種極端形式能起到誇大的作用,這種誇大作用是與生理學和體質心理學相矛盾的。事實上,這恰恰是十足的愚蠢。
另一方麵,弗洛伊德主義者,存在主義治療家,羅傑斯派和個人成長心理學家,全都是更多地談論發現自我和揭露療法,而且也許都對意誌、決定,以及我們通過自己的抉擇確實在創造我們自己的方式,強調得不夠。
的確,我們知道這兩組學者有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社會學化不足而心理學化過多。在他們的思想體係中,沒有充分強調獨立存在的社會和環境的因素,即個體之外的如貧困、剝削、國家主義、戰爭和社會結構等這些因素的巨大能量。在這些力量麵前,正常頭腦的心理學家肯定不會否認無能為力的地位。
然而,心理學家的首要課題是人,而不是脫離心理學範圍的社會決定因素。同樣,在心理學家看來,社會學家強調社會力量也太絕對了,並且達到了忘記人格、意誌、責任心等自主性程度。當然,把這兩部分人看成專家比看成瞎子和蠢人更好。
不管怎麼說,我們在發現自己的時候也在揭露自己,甚至於知道如何讓自己去做。這一意見的衝突是能依據經驗解決的一個問題。
關於責任心和意誌的問題應當采取回避的態度,對力量和勇氣的問題也應該敬而遠之。心理分析派的自我心理學家已經認識到了人的這種偉大的變量。至於行為主義者,這仍然是他們尚未接觸的問題。
美國心理學家已經聽到過奧爾波特為一種獨特的心理學所發出的號召,但是對此還沒有做多少事情,甚至醫療心理學家也沒做什麼事。現在,我們得到來自現象學家和存在主義者在這個方向上的進一步推動。
我確實認為,對抗這種推動將是非常困難的,對抗從理論上講是不可能的。假如研究個體的獨特性不符合我們所熟悉的科學的話,那麼,對於這種科學的概念來說,則是更加不妙的事情,它必須準備接受再創造。
現象學也是美國心理學思想的一部分,也有一段曆程但若以整體而論,它己無活力可言。歐洲的現象學家用他們極端謹慎和費力的論證,重新教了我們理解另一個人的最好方法,或者極少能教給我們達到這個目的所必需的方法,這就是進入他的世界觀,能夠以他的觀點查看他的周圍世界。當然,從任何實證主義科學的觀點來看,這樣的結論是粗糙的。
存在主義者在個體孤獨性所作的努力,對製訂有關決定、責任心、自我創造和自身同等概念有著促進作用;而且,它也使得孤獨性與直覺和神入,與愛和利他,與自居作用,以及與一般人之間的神秘交往,變得更令人困惑也更迷人了。我們認為這些是當然的事情。假如我們把它們看作是需要解釋的奇跡,這將更好些。
另外,存在主義作家特別關注的另一件事情是生活的嚴肅性和深奧性,它是與淺薄、表麵的生活對立的。淺薄、表麵的嚴肅性和深奧性,不僅僅是書本上的概念,而且它們也有實際操作上的意義,例如在心理治療上。我(和其他人)對這種事實有了日益深刻的印象,即悲劇有時可能是有治療性的;而且當人們被痛苦驅使進入治療時,正如存在主義者非常清楚地證明了的那樣,淺薄在心理學中也不起作用。
存在主義者和許多其他派別有這樣一個功能,那就是幫助我們認清分析推理、概念推理、言語推理的局限性。他們是號召回到任何概念和抽象前的原始經驗上去的一方。我認為,這等於證明:對於二十世紀西方世界整個思想路線包括傳統實證主義科學和哲學的批判是正確的,科學與哲學二者都急待重新審查。
科學理論上的革命是現象學家和存在主義者激起的變革中最重要的革命。我不應該說“由它激起”,而應該說“一起幫助”,因為幫助打破科學的官方哲學或“唯科學主義”的還有許多別的力量。
需要克服的也不僅僅是笛卡爾的主體和客體的割裂。事實上,一些變革之所以能發生,也主要是因為精神和原始經驗的內涵所造成的,這些變革的影響範圍涉及到了心理學和其他學科。例如,節儉性、簡明性、精確性、條理性、邏輯性、優雅、明確性等,全都屬於抽象王國而不是經驗王國。
我承認存在主義文獻中的刺激物對我影響深遠,而且我也準備接受它,但這不等於說我對心理學中的前途問題是完全陌生的。我想,對於任何人格理論的研究者來說,它也不是完全陌生的。C·比勒、奧爾波特、哥爾德斯坦的著作也會使我敏銳地感覺到,有必要努力解決現存人格中未來的動力作用問題,並使有關概念係統化。例如,成長、變化和可能性必然指向未來前途;潛在性和願望、希望和想象也是一樣;凶兆和憂慮也指向未來(沒有未來也就也就沒有神經病);假如這無法與活躍的未來取得聯係,那自我實現還有什麼意義可談,最終的人生也極有可能是個完形。
我們關於“這一問題”在存在主義者的基本和主要意義中得到一番啟迪,而這又與斯特勞斯在梅主編的文集中所說的保持了一致。我認為這樣說是公正的:“沒有什麼心理學會是完善的。”如果它不能集中體現這樣的概念的話,即認為人在他的內部含有他的未來,而這個未來在現時是作為動力積極地活動著的。
從這個角度看,未來是完全可以被視為非曆史的,我們也要明確一點,原則上未來就是不知道或說未發生的,這意味著,一切習慣、防禦和應會的機製全都是可疑的和兩可的,因為它們都是建立在過去經驗的基礎之上。
隻有靈活創造的人能真正地駕馭未來,隻有這種人才能滿懷信心、毫無畏懼地麵對新奇的事物。我堅信,我們現在稱之為心理學的許多東西,都不過是一種謀略研究,目的是回避新奇事物中能引起的焦慮,辦法是使人相信未來仍然像過去一樣。擺脫人性的陰暗麵
人性是全部人類關係和人類文化的基礎。然而,人類對人性了解得太少,以致五六十年代的人性理論大多是不正確的。對這些關於人性的理論,不管正確與否,一直都是各種神學、政治和經濟哲學、以及人類據此生存的社會信仰的根基。
我確信,過去曾嚐試過的各種價值體係,包括極權政治、戰爭、宗教、民族主義、各種經濟體係、某些理性主義和浪漫主義哲學、工藝學和工程學等,它們的失敗,其主要原因就在於建立在錯誤的人性上,且有些理念很荒唐,現在有相當一批心理學家正在這種錯誤理念的指導下工作著。這些偏見和假定由於是暗含的和無意識的,因此它們也就在今後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不受實驗的限製,維護和鞏固自己。
在這裏,我希望討論這些心理學家的這樣一些主要的錯誤,即:他們對人類所能達到的高度持悲觀、消極、狹隘的概念,對人類的生活的抱負估計不充分,將人類的心理境界定得太低。從目前心理學的現狀來看,這門學科作為一個整體,在偏窄的概念和詞彙的指引下,正以有限的手段過分地追求狹隘或瑣碎的目標。
心理學中有這樣一個誤區,即心理學所揭示人類的消極陰暗一麵要比揭示積極方麵要多得多,也就是揭示醜惡的多,揭示真善的少。心理學似乎自願放棄其合法管轄區域的一半,而僅局限於另一半——黑暗、平庸的一半。這種態度絕不應是主流的、表麵的。相反,它深入了整個文化,是主流的、本質的。在心理學中堅持漢密爾頓主義(而不是傑弗遜主義),似乎同在經濟學、政治學、以及教育中一樣容易。
可以肯定地說,心理學現行的發展缺乏應有的高度,而我會探查產生這些陰暗麵的根源和擺脫這些陰暗麵的方法。我們不僅必須了解心理學的現狀,還必須了解它的天職和可能的發展趨勢,但願心理學能擺脫它對人性的可笑而悲觀、狹隘而目光短淺的偏見。解除心理壓抑的手段
我認為用一些特定的理論去解釋心理學的壓抑和閉鎖問題是徒勞無功的,要知道這不是一個表麵的瑕疵,而顯然是全身的疾病。盡管還有一些次要的決定因素,但這種疾病從根本上體現了整個文化以及這個文化所特有的精神。
心理學有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它的世界觀與正宗教、經濟學或社會結構的觀念一樣。例如,這種心理學太實用主義和機能主義,過於著重實利和成功的結果,以致很少對獲取這些成果所使用的手段加以批評。
它過分注重技術和技術的種種長處而忽視了基本的人道主義原則、目的以及價值,結果整個理論陷入了非道德與混亂。它對行為進行強調,而對主觀生活則不與理睬,它不屬於傑弗遜主義和民主主義,而屬於漢密爾頓主義,它過於達爾文和清教徒化,過於焦慮、認真、冷酷;很少注意感官享受、肉俗欲、異教徒的快樂、嬉戲、悠閑,並遠離鑒賞家的生活觀。它常處於緊張狀態,而且在審美與感情方麵都很空洞。
過去由於曆史上的偶然,形成關心意動和情感的,是精神病學而不是實驗心理學。這樣,動力心理學就注定成了消極的派生物。我們關於人格和動機的絕大部分知識來自對神經病人以及其他病人的研究。
心理學失去平衡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心理學家的性格結構所致。最初,這創造了心理學;後來,心理學家又維持了它。要充分理解這個曆史的發展,我們就應仔細研究知識社會學和知識心理學,研究有創造性的發現者和他的模仿者之間本質上無法避免的對立,例如弗洛伊德與他的追隨者。我們還要研究發現者與這個發現的組織者以及有關的行政官員之間,前方戰士與後方把炮擦得發亮、蹲在屋子裏的炮兵部隊之間同樣無法避免的衝突。
我們必須把科學的本質了解得透徹與深刻,努力研究出它在人性和人的需要中的起源,還要充分了解它具有的兩麵性,一方麵產生安全和秩序,一方麵破壞安全和秩序。
換言之,我認為造成心理學閉鎖的根源與其說是在心理學中,不如說是在曆史、文化、政治、經過、宗教的綜合影響之中。
心理學的壓抑性受一些因素的控製而不能自行糾正,而這些因素如壓抑、選擇性知覺、各種防禦途徑又呈停滯狀態。因此,在這裏,我隻想討論以下幾個因素。
語義性的方法被普通使用,它使用起來方便直接,隻需把科學用一些己知和過去的東西來限製既可。於是,每一個激進的新問題、每一個新方法都被攻擊為不科學的。新鞋子穿起來沒有舊鞋子舒服;人們往往用增添設施、而不是用重新修建的手段改進自己的家。同樣,大多數科學家也更喜歡舒適、安全以及熟悉的事物;他們認為在一個令自己舒服且自己熟悉的技術概念的環境裏工作起來會更加得心應手,然而錯誤就在此產生。
K·勒溫在一篇文章中已經指出了造成這個錯誤的一個原因。該文指明,由於將現狀與理想混為一談這個古老的亞裏士多德的錯誤,我們現在研究的是現狀而非在理想條件下應該是怎樣或者可能是怎樣,例如智商、體重、估計壽命以及幼兒成熟的標準等。我們對想知道自己壽命有多長的期望到底有多高?如果想知道的話,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計算出人們標準的壽命。
的確,在事實上,我們從最初作為標準的小組中取得了理想表的平均值,而這個小組中的所有成員也許在某種非統計學的意義上說本身卻是不正常的。75%的幼兒在五歲前就夭折,這在過去一直是正常的。在某些群體中,患梅毒病也是正常的。所謂人性,似乎通常就是現狀的這種平均水平以及對於這種水平的承認。
我們要想理解隻有堅信這個信念才有可能實現這個信念的涵義,最好途徑就是借助默頓關於自我實現的預言概念。默頓指出,有時情況和現象顯得過於雜亂無章,因而旁觀者的觀點就變成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決定因素。
例如,假如人們相當強烈地認為黑人根本就是遊手好閑、漫不經心、懶惰成性、不可教育的等等,那麼,這個強烈的觀念本身就變成了一個決定因素,並且往往導致這個觀點的預言的實現。假定黑人不該接受教育,而且這種觀點牢不可破,那麼,為黑人建校就是無需的舉動了,如果沒有讓他們上學的學校,那他們就得不到教育,他們就會表現出由於缺乏教育、愚蠢和迷信等所生的全部惡果。而迷信、愚蠢和平均智商水平低反過來又被當作黑人不可教育的證據。
害怕戰爭的現象也是如此。對戰爭的恐懼本身往往導致戰爭的爆發,其途徑我們現在都已經熟悉。
我們對於另一個例子則比較熟悉,那就是貴族政治綜合症:羊群與牧羊犬;認為人類中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舉止彬彬有禮,有自治和獨立判斷的能力,而大部分人都是愚蠢並且易受影響的,他們隻配接受領導、接受照顧。可實際上,在人們受他人領導並依照行事時,人們往往失去了他們身上最寶貴的東西——自主性。換句話說,這種信念是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
W·克勒曾對行為主義的實驗方法作過鄭重的批評,而且還就通過頓悟來學習認識動物與通過永遠靠試驗和錯誤來認識動物作過一番爭論。克勒指責說,即使在最好的條件下,迷宮也絕不可能實現頓悟。他指出,在那種情況下,甚至一個天才的人也隻能用同白鼠一樣的方法來學習,即通過試驗和錯誤來學習。這就是說,克勒聲稱這個迷宮為動物顯示其能力的可能性設立了一個限度。假如一個人在一個低頂棚的房間裏為人們測量身高而這個房間隻有4英尺高,那麼沒有人身高會超過4英尺。我們每一個人都清楚這是一種方法運用的錯誤,事實上他測量的最高高度是頂棚高度,而不是個人的身高。
我認為,用於指導實驗和臨床心理學的許多領域中的方法、概念和預期結果,在這個意義上正是自我限製的方法。換句話說,這些方法將情境安排得使人不可能在最充分的高度上或在最理想的境界上表現自己。這些方法可用來也隻能用來證明,一個人像實驗者們事先設想的那樣是個跛足人。這樣的自我限製的方式隻衡量出他們自身的局限。
弗洛伊德、霍布斯、叔本華、漢密爾頓創立的人性理論的依據僅僅是對人類最惡劣的研究。這種情況就如同我們研究被迫乘木閥在大洋上漂流、沒有水和食物、時刻受到死亡威脅的人們,並以此作為研究人性的主要途徑。以這種方法,當然我們所獲得的更多的是關於絕望心理學的知識而不是普遍人性的知識,漢密爾頓是從貧窮、未受教育的人當中進行抽象、概括的,弗洛伊德則過多地從神經病患者中概括出一般。處於艱苦環境、生活困頓、無教育機會的人群成為霍布斯和其他哲學家研究的對象,因此得出的結論不適合生活的教育較好的人群。我們可以稱此為低限度心理學或者殘廢心理學或者貧窮心理學,但絕不是普通心理學。
心理學的自我貶低也是一個重要因素。由於普遍的文化傾向,心理學家們更欽慕的往往不是心理學,而是技術先進的科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盡管從人本主義的觀點來看,心理學顯然是新的尖端,是最為重要的科學。
這樣,就有了學其他科學的嫌疑,普遍的作法是把人當作一件無生命的物體或機器來對待處理。然後,假如第一步失敗了,再把他完全歸於低等動物之列;如果第二步再次失敗,這才勉強地、很不舒服地將他看成是一個絕無僅有的、較其他任何生物種類都更為複雜的種類的一個成員。然而他很少被當作一個不同於任何人的個人來研究,我們尚沒有奧爾波特提倡的那種表意符號心理學。
這種複雜性和獨特性是絕不會在諸如機器、貓或者老鼠身上發現,而也正是這個既不是物理學家也不是生物學家,而隻有心理學家才有資格來處理的主題,竟一直被固執地忽略了。
嚴格地說,隻能衡量現狀,不可能衡量潛力。而且一些現狀得不到像潛力那樣廣闊的發展空間,測量法真的需要發展了。現在我們隻能測量他現有的身高,而不會測量他將來有多高,不能測量在最好的條件下他可能表現的智慧,而隻能測量目前條件下他現在的智慧。因此,除非憎愛分明一種數學方法來測量現狀所趨近的理想極限(微積分意義上的極限),否則,對於現狀的測量就會過於悲觀。
至此,我要提出一個帶感情色彩的論點,原因在於我強烈感到悲觀和泄氣就是由它產生。如果一個人專注於研究精神錯亂者、神經病患者、精神變態者、罪犯、違法者、意誌薄弱者,他對於人類的希望必然會越來越有限製,越來越現實,越來越退縮。他對人的期待會越來越少。
當初,我們夢想致力於世界和平,也曾想天倫之樂,而現在隻想為可憐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作些服務,也想再多培養出一些心理學家,或者在監獄中建立更好的職業指導係統。單純研究我們的失敗和毛病幾乎不會使任何門外漢或者科學感到鼓舞或振奮或產生希望和樂觀的雄心。提高心理研究的境界
我有一個能馬上見效的方案,這個方案對許多事情的局限有著防止作用,方法也很簡單,就是淘汰精神病人、精神變態者、神經病人、充分適應病態文化的人、不適應健康文化的人、不善用自己能力的人或者自己獨特能力的人、基本需要由於某種原因而沒有滿足的人,而隻選擇相對完善的人類代表作為試驗對象。
所以,如果我們打算研究人類心理學,就要使用那些心理健康、成熟的人以及自我實現和基本需要得到滿足的人作為研究對象,因為他們比通常符合一般標準或者正常的人更能夠真實地代表人類。與目前的消極心理學,——由研究病人或者普通人而產生的心理學相比,通過研究人而產生的心理學完全可以被稱為積極的心理學。
經過這樣嚴格的篩選,剩下的研究對象也就為數不多了,這也使我們陷入了困境:如何為每個小組提供足夠的人選以作研究之用。我克服了這個困難,同時又基本上堅持了原則。我的方法是:在任意選擇的100個普通大學生中挑選最好的一個(精神最健康的1%),其他的99%被當作不完美、不成熟或者有殘缺的樣品淘汰掉。這種方法遵循了傳統的林奈分類法的慣例:選擇充分發展的、各方麵完善的、人類的所有特點在其身上都得到充分發展的人作為人類的典型抽樣。
這種研究接近完美程度的方法,能夠解決理想與現狀之間和潛能與己實現的能力之間的矛盾。
許多曆史悠久的人性的“規律”也許實際上是溫和的、普遍的心理病理學的現象。我確信,假如我們有係統地重複所有僅以健康人為對象而做的實驗,就會發現遍及心理學的許多方麵也存在這種問題。
我認為,這種措施所產生的方法論和概念上的副產品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因為它能使研究的門路拓寬,會自動放棄價值不大的研究課題。心理學家們很有可能會自動發泄更高水平的誌向,並且更加無法容忍人為的方法上的局限性,低限度的技術以及作繭自縛的研究觀念。
作為提高心理學研究境界的後果,至少可期待有下列類型的改變:
為我們的實驗選擇不同的內容和主題。
使用有區別的詞彙。例如對自我實現的人的研究表明,許多主觀者需要用起同類相別作用的下角標誌加以限定;心理學需要增加許多新的積極的詞彙。
心理學的新的中心概念,其中自發性、認可、自我選擇、自主性隻是一部分而己。
心理學統計、理論研究,實驗設計的不同方法。
許多傳統的對立和兩極分化的消除。
心理學能對文化起著不同層麵的衝擊,從另一個角度講,這也是對傳統宗教的一次入侵。
減少對技術的強調,增加對性格發展的強調。
對於一般水平人的不滿,對於調節、適應的概念的不滿,對於是什麼的不滿。
心理學教科書目錄的變化以及研究生訓練的變化體現了心理學任務和範圍的重新定義上。重視心靈的心理
人究竟怎麼做才會越來越聰明、越來越仁慈,又怎麼做才會使自己的性格趨於完善,增強辨別真善美的能力?怎樣從獨特的經曆、從災難、婚姻、生兒育女、成功、勝利、戀愛、患病、死亡等等中學習?怎樣從痛苦、疾病、抑鬱、不幸、失敗、衰老、毀滅中學習?
平時有許多屬於溝通的東西,而被當作聯合學習:它是固有的,為現實所需要,而不是相對的、偶然的、反複無常的。
自我實現的人對重複的輕視逐日增加,他們看不起與人交往和隨意的獎勵,通常形式的廣告很可能對他們不起作用。麵對廣告的自吹自擂,它所宣傳的商品的聲譽和派頭以及廣告愚蠢、毫無意義的重複,他們很不易為之動心。這反而可能引起消極的後果——他們不是更可能而是更不可能買這商品了。
事實上大多數教育心理學都隻注重手段如學位、獎狀、評分等級等,而不去看什麼目的,如良好的審美力、知識、理解力。
我們對於獲得情感態度、趣味和愛好了解不足,“心靈的心理學”被忽視了。現在的教育主要訓練孩子聽話,不惹大人生氣,不幹擾大人的活動等,而更理想的教育是以能使孩子成為自我實現的人為教育宗旨的。教育應該教給孩子堅強、自尊、有正義感、抵製控製和利用,抵製宣傳和盲目地適應文化,抵製暗示和時髦。對此我們又知道什麼呢?
我們對於那種無目的的和無動機的學習所知甚少,例如,那種完全從自身興趣出發的學習。心理盲目性
知覺多數情況下被理解為對錯覺、曲解、錯誤的有限研究,韋特海默把它稱之為心理盲目性的研究,為什麼不再加上對於真覺、閾下知覺和無意識知覺的研究?良好趣味的研究不算嗎?真、善、美的研究不算嗎?那麼審美知覺呢?為什麼有的人具有發現美的眼光,而另一些人沒有呢?在知覺這個總概念下,我們還可以包括用希望、夢想、幻想、創造性、組織和安排來建設性地控製現實。
無動機、無偏見、無私的知覺、鑒賞、敬畏、景仰、無選擇的注意。有大量對於陳規俗套的研究,卻幾乎沒有對於新鮮的、具體的、柏格森主義的現實的研究。研究弗洛伊德所談的那種遊離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