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新官上任的機會與陷阱(2)(1 / 3)

入仕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有才能的去科舉,沒能力的走關係。顯然種放是想通過“以隱求名”的方式進入體製內,太宗時他失去了一次入仕的機會,換來了三十年的清貧生活,代價太過沉重。如今真宗朝一個小小的九品官,種放竟然接受了,忘卻了當初“恪守隱節”的崇高理想。支招的張賀善也是一文盲,若不然怎會在地方工作,與種放結交的人竟然史上無名,足見其覺悟低下。縱觀種放入仕的艱難過程,他不諳官場之道,夢想著一步到位,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加官晉爵人所願也,前提是需要進入仕途體係。科舉落第,又不是打江山的功臣,憑什麼上來給個中高層幹?那讓全國的中高層情何以堪。

進入仕途體係內的種放學聰明了,官路青雲直上,曆任給事中、工部侍郎,做到了朝廷建設部“二把手”,對他這個毫無根基的人來說算是到頂了。宋太宗說他是“山野之人”一點沒說錯,當上了高官的種放飄飄然,老毛病又犯了。澶淵之盟後,宋真宗迷上祥瑞,全國各地找。一次西祀,路過種放家,其時種放大哥去世,種放居喪在家。走到半路上宋真宗猶豫去不去西祀呢?召種放來給參謀參謀。種放接到聖旨急忙趕去見官家。真宗大喜,拉著種放的手登上鸛雀樓,邀請他同去長安西祀,敢情是宋真宗想他了。

種放建議,此去長安有三件事不便,扈清蹕(道路戒嚴)、行曠典(製定前所未有之典製)、文頌聲(作文歌功頌德),請官家免了吧!真宗同意。西祀結束後,真宗又邀請他一起回京城,種放因為居喪沒去。臨走時真宗把話撂下了,不用等多久,必召你回京。把大臣們氣得眼睛血紅血紅的,遂有高手出現殺其氣焰。大臣先派人對種放說,官家召你回京也就那麼一說,你定要恪守隱節。種放深以為然。真宗回到京城果然下了詔書召種放回京。大臣就說,現在召種放他必然辭勉,久而不召,他一定會將自動乞覲,不信打賭試試。真宗不信,下詔,果然種放沒來,寫了一封問安信。半年之後,報告稱種放乞見皇帝。真宗大駭,當時召你你不來,現在不召你居然自動送上了門。忙召見當初那位大臣問道,為何你如此料事如神?大臣斬釘截鐵地說,官家沒看明白嗎?種放為人強持隱節,豈是隱遁之人,無非沽名釣譽而已。他知道現在朝廷宰相位置空缺,才乞覲的,目的不單純。於是,真宗批示種放所請宜不允。賜銀一百兩,給你個麵子。種放悲憤交加,當年就去世了(《玉壺清話》)。

種放的“三把火”玩火自焚,他的仕途失敗,是因為破壞了官場的政治秩序和精神秩序。

宋代重文輕武,文官位置顯耀,有不成文的秩序規則。最顯耀的當屬科舉中的進士科,其次是科舉諸科,再次是恩蔭,最次是特召,大致有這麼一個劃分區間。北宋仁宗朝國家科舉製度已然完備,對於人才的選拔更加嚴格,宰執多為科舉進士科前三等出身、如韓琦榜眼出身、王安石進士第四名、王圭榜眼出身等等。特召為宰執的,要麼才華蓋世,要麼政績斐然,如晏殊、富弼等。太宗時宰相呂端恩蔭入仕,處在他下麵的寇準科舉入仕,呂端雖是老臣,因兩人出身不同,自覺得矮人家一截兒,所以極力推薦寇準。宋太宗選擇了兩人輪流執政的方式,以此來保持科舉與恩蔭的平衡秩序。誠然在武官方麵同樣存在這一秩序,以武舉進士科出身為榮,靠真刀真槍打仗上來的毫無優勢,譬如仁宗時樞密使狄青,幹了不到四年被排擠下野。

有本事的去科舉,沒本事的靠恩蔭走關係,從入仕途徑來看特召是最疏遠的一種,不算正規軍。特召入仕的官員是朝廷的需要,可能並不希望你有所作為,隻是花錢供養用來裝點門麵。特召官員的仕途如履薄冰,加官晉爵容易引起士大夫的詬病。論才華、論政績、論覺悟必然超出其他官員,達到服眾的程度,你的路才會走得坦蕩,很明顯種放不具備這個素質。再因曾經有一次入仕“汙點”事件,讓所有士大夫看清楚了他假道學的麵目。民間一隱士,年歲不小了,再加上皇帝親善他,做到工部侍郎,大家都可以理解。再想往上進階,士大夫們必然群起攻之。種放的根基薄弱,不像特召入仕的晏殊、富弼,在朝經營多年,老人僅剩他們幾個了,登堂入室無可厚非。種放的根基薄弱直接導致了他不可能再進一步,其他大臣混跡半輩子有很多未能坐上侍郎職位,才華不蓋世,政績不斐然,憑什麼你一上來就給你這個位置?而後故技重施,以隱求晉升,精神方麵士大夫對此等官員表示強烈排斥,因為種放是不屬於自己圈子裏的人。官場是由若幹個圈子組成的帝國九連環,文官一大圈、武官一大圈、吏員一大圈。文官裏又有進士圈、恩蔭圈、特召圈、皇室圈、太子黨圈、學術圈、文壇圈等等,圈外的種放被士大夫打擊也就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