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月莞爾一笑,說:“李大哥客氣了,能參加你們的家宴,我非常榮幸,這是我帶給伯母的一份小禮物,見笑了。”

因為來李家是慶祝喬遷之喜,參加宴會的客人都要帶一份精美的禮物。袁月挑選了一塊蘇州刺繡,帶給李牧濤的母親。

李牧濤引領袁月到了秦夫人麵前,把袁月介紹給母親了。秦夫人仔細打量袁月,一臉微笑。李牧濤已經在秦夫人麵前說過袁月,秦夫人還不糊塗,聽得出兒子語氣裏對這女子的喜愛程度。她覺得兒子說得不錯,袁月的確是一位出眾的女孩子。

秦夫人笑著接過了蘇州刺繡,目光落在袁月的手腕上。她說:“你手上缺少一副翡翠鐲子,我那裏正好有一隻,回頭讓牧濤送你。”

袁月沒想到秦夫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李牧濤看到窘迫的袁月,就跟母親開玩笑說:“一會兒就拿來吧,我怕過了今晚,你會後悔的。”

秦夫人看了一眼袁月,說:“我那隻翡翠鐲子能戴在袁小姐手腕上,也是鐲子的造化了,有什麼後悔的。快去招呼客人吧。”

李牧濤就很隨意地拽了袁月的手,要把她交給一個熟悉的女賓。這個動作被李牧漁看在眼裏,他就不自然地皺了皺眉頭。從這個親昵的舉動上,李牧漁大致判斷出兩個人之間已經發生的故事。

袁月意識到了李牧濤的疏忽,慌張地甩開他的手,低聲說:“李大哥,都在看我們……”

李牧濤如夢初醒,故意大大咧咧喊叫熟悉的女賓,讓對方關照一下袁月。就在這時候,一位銀行家快速走到李牧濤身邊,對袁月喊道:“袁小姐,你也來了?”

袁月愣了一下,感覺麵前的男人很麵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於是含糊地點點頭,想盡快走開。

銀行家又問李牧濤何時認識袁小姐的,李牧濤故意說認識三四年了。銀行家驚奇地問:“你知道她父親是誰?”

李牧濤說:“不知道,據說在紹興開布店。”

銀行家還想說什麼,看到袁月正瞅著他,忙閉嘴走開了。這些細微的動作,沒有逃出李牧漁的眼神,他一直瞅著袁月,也覺得她好麵熟。

天色微暗時分,別墅燈火通明,宴會在樂隊的伴奏下開始了,場麵十分壯觀。很多男士們在晚宴上心不在焉,腦子裏琢磨晚宴後的舞會,如何邀請袁月共舞,如何把一隻手搭在她的細腰上。

舞會上,那位銀行家也邀請袁月跳舞了,他關心的不是袁月的腰肢,而是她的出身。他想,如果李牧濤知道她的身世,絕不會邀請她來參加晚宴。在銀行家看來,袁月接觸李牧濤,或許是父親袁開福的授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銀行家跟她跳舞的時候,就像一個老練的偵探家,拐彎抹角地問了很多話,最後才問她的父親做什麼。他估計袁月一定會編造一個故事,沒想到她坦誠地說,你不要問了,我認識你,你曾經去過我家裏。銀行家就卡住了,不知道再說什麼了。袁月很主動地說,我父親跟李家有矛盾,如果我告訴了李牧濤,擔心從此失去他這位好阿哥,所以就說了謊……銀行家忙點頭說:“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銀行家跟袁月悄聲說話的時候,李牧漁跟一位女士跳舞,在身後暗中窺視著他們。兩個人說話的神色,讓李牧漁一臉狐疑。李牧漁努力接近袁月,心思在她這邊,腳下就亂了方寸,踩到了舞伴的一隻腳。女士就輕輕叫了一聲,說李會長是不是想跟那位小姐跳舞呀?一會兒搶先過去邀請她。李牧漁很尷尬地笑了笑,給舞伴道歉,說沒有那個意思,就是覺得這位小姐好麵熟。

舞曲結束後,李牧漁不動聲色地湊到了銀行家身邊,問道:“那位小姐是誰家的千金呀?長得好漂亮。”

銀行家搖搖頭笑了,說:“你李先生都不認識,我哪裏能認得?你邀請她跳舞,不就知道了嗎?”

李牧漁說:“你剛才不是跟她跳舞了嗎?那你一定知道了。”

銀行家一愣:“不不,我還沒來得及問她。”

李牧漁知道銀行家在說謊。根據他的觀察,銀行家跟她打照麵的時候,那種表情就說明他們彼此認識。既然認識卻要說謊,這裏麵一定有問題。舞曲再起的時候,李牧漁就快步走到袁月身邊,做出邀請她的手勢。同時走過來的還有好幾位男士,看到李牧漁的手勢後,都轉而邀請別的女士了。

袁月猶豫一下,然後站起來對李牧漁莞爾一笑,握住他的手起舞了。袁月已經注意到了李牧漁對她的狐疑,於是故意裝出很自然的樣子。臉上雖然微笑著,可她內心還是緊張,跟李牧漁相握的那隻手有些抖動。

李牧漁感覺到了,他說:“你的手好涼呀。”

她很得體地點點頭:“我夏天一直這樣,手涼。”

“請問袁小姐……哪裏人?”

“紹興。我在上海讀書,後來就留在報社工作。”

“能問令尊大人做什麼的?”

“開布店。”

李牧漁“哦”了一聲,看到袁月一臉驚異地看著他,就不好再問了。“對不起。歡迎你常來這裏做客,三阿弟誇你幾次了,我們大阿哥被英租界無理羈押的時候,讓你費心了,一直沒機會感謝你。”他說著,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她軟軟、涼涼的手。

這時候,銀行家跟一位女士跳著舞步,正好跟他們擦身而過。

銀行家朝李牧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