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卉並沒有想到高旭堯會突然讓她搬回去,看著高旭堯當時的表情,倒是沒看出什麼異樣,但她總覺得當時的高旭堯似乎在隱隱偷笑。
一開始安卉是很明確的拒絕的,離開了十年,又突然的搬回去,到底算什麼?
然而,最後在高旭堯的連哄帶騙,軟硬兼施之下,安卉最終還是繳械投降,同意搬回去住幾天。
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往事種種浮現在眼前,這裏,她曾經僅僅生活了5年,卻有著許多許多心酸的回憶,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楚的記得。
她握緊了手中的行李,似乎回到了15年前與母親第一次來這裏的那一天,她怯生生的躲在母親身後,看著高彬爸爸身邊冷眼看著她的可愛少年,“哥哥。”那是她第一次叫他,也是唯一的一次。她這輩子都無法去忘記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不要叫我哥哥,也不要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哥哥!”
“卉,怎麼了?”高旭堯從車庫回來,看到安卉正站在自家的屋子前愣愣發呆,順手便接過安卉手中的行李。
安卉扭頭看了一眼高旭堯,搖搖頭,“沒什麼。”
高旭堯輕笑,顯然心情很好,“走,回家了,爸在家等著你呢。”
安卉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闊別已久的家,回家嗎?
進入玄關,一切都如同十年前一樣,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過,玄關上的她所穿的居家鞋仍舊是當年那一雙粉色的寫字,客廳的擺設,格調,就連花瓶擺放的位置,都似乎一如她離開前一樣,仿佛她從未離開過一般,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爸,卉回來了。”高旭堯換上居家鞋,就朝屋內大喊。
安卉還沒來得及有心理準備,高彬就已經是從客廳快步的走了出來,似乎在一聽到開門聲就已經是走做過來了。
“安卉。”高彬激動的看著麵前的安卉,握住安卉的雙手在微微顫抖,雙眼朦朧,閃爍著喜悅的雲霧。
望著高彬,安卉心裏一抖,他老了,原本烏黑的頭發已經夾雜了絲絲花白,原本精神抖擻的雙眼已經被憂愁取代,原本英俊的麵容已經透著濃濃的蒼涼,原本挺直英武的身體已經微駝……是因為想念媽媽吧?
“爸。”安卉哽咽,但是沒有流淚,“我回來了。”
她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這一句‘我回來了’應該是他最想聽到的,也是最能安慰他的吧。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高彬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高旭堯看著自己父親激動得幾乎要喜極而泣的樣子,心裏同樣是微微顫抖:他的卉,終於回來了。
高彬大笑著領著安卉走進客廳,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安卉說起了她這幾年的事情。關於很多很多,有關於母親的,他自己的,其中說的最多的還是高旭堯的……
安卉靜靜的聽著,淡淡的笑著。
他說,“自從你失蹤後,你媽媽幾乎每天都念叨著你,每天看著你的照片流淚,夜裏醒來也在哭……”之後沈燕在她離開後5年就因為憂慮,心力憔悴去世了。
當年美國那邊的姑姑打電話來詢問她什麼時候過去那邊,那時他們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因為那時已經是她離開三天後了。在她失蹤後,所有人都像瘋了似的在找她。尤其是高旭堯,高考完回到家發現她不見了之後,簡直瘋了,幾乎與沈燕發生衝突。
高彬苦澀輕笑,“別看旭堯那孩子小時候好像不怎麼喜歡你,在得知你失蹤後,他簡直是沒日沒夜的找你,一直都沒有放棄,這麼一找就是整整十年了,看來這孩子真的已經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了。”
聽罷,安卉一抖,低垂下頭,掩去眼中的慌亂。親妹妹嗎?原來爸爸還不知道她和高旭堯的事情,媽媽終究還是瞞下來了,即使是她失蹤了。
高彬領著安卉走到房間內,他拿出三隻香點燃,插在房中的靈位之下,出神的說道,“回來了就好,這十年,我每天都盼著你回來。可惜,你媽媽已經看不到你回來了,她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
“爸,對不起。”安卉同樣在點燃三支香插上,拜了拜。
除了說這句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離開的這些年,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確實是連做夢都想著回來,但一想到當年媽媽所說的話和自己的承諾,她根本不能再踏入這個家門一步,更不能再出現在他的眼前。直到五年前,媽媽去世,連在媽媽的葬禮上,她都不敢出現,她怕。但絕不是怕不能遵守當初的承諾,一半是因為怕見麵,但一半是因為賭氣……那時候,她對於這個家的感覺已經開始淡了,但絕沒有忘記。有些事情,隻有她自己知道,尤其是感覺……
她堅守了媽媽的承諾,卻親手毀了與高旭堯之間的諾言。
她一直不敢回來,是因為不敢去麵對,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高旭堯,當初她選擇放棄他,就證明他們兩人永遠都不會再屬於彼此。
她終究是注定要辜負高旭堯的。
高彬搖搖頭,“傻孩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女兒。”
“爸。”安卉喉嚨苦澀,她一直都知道高彬疼自己,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但是,她卻沒盡到做女兒的責任。其實,一直以來都她都沒有怨恨過誰,隻是,有很多事情自己不願意去麵對,一味的選擇逃避,以為隻要不去觸碰,就不會發生。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的想法與做法是那麼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