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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結實的漢子,把黃飛熟練地摁到地上。然後,將黃飛雙臂用力扳到身後,並“哢嚓”一聲利落地上了手銬。黃飛整個身子趴在冰冷的地上,臉自然就必須貼地。有一塊石子樣的硬物,恰好硌在黃飛的左腮,令黃飛痛苦不堪。燕子嚇壞了,捂著臉,不敢看這一幕。伍秋桐平靜地望著黃飛,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黃飛在伍秋桐和燕子的目光中,被四條漢子差不多是提著,拐了好幾道彎,然後扔進一個鐵屋子。剩下的事,是燕子後來跟黃飛說的。華天雄正在外麵辦案,聞訊匆匆趕回。
他和燕子認識。當然,比起燕子,華天雄更熟悉黃飛。華天雄的胳膊仍吊著繃帶,但看來已在愈合期。
在接待室,華天雄與伍秋桐四目相對,各自都在心裏稱量了一下對方。
伍秋桐遞上一張名片。華天雄接過,飛快地掃了一眼。他立起身,雙手伸向前去,與伍秋桐緊緊一握。
“伍老先生,關於這個案子最新進展,我的同事已經向我彙報過了。我們會按法定的程序來辦理的。”
“華天雄警官,我相信警方會很好地辦理這個案子。我隻有一個請求,那就是現在放了黃飛——取保候審。”
伍秋桐的語調平靜,卻又不容置疑。“華警官,黃飛是無辜的!他是被人陷害的!”燕子差一點激動地喊起來。
可在兩位長者麵前,她意識到自己尚無任何發言權。但伍秋桐還是讚許地衝燕子點了點頭。“華天雄警官,韓冰才是殺死肖羽的唯一凶手。而且,他還要謀殺我——證據,已經全部交給了你的同事們。”伍秋桐停下來,從真皮公文包中取出一隻長方形的薄夾子,從中取出一張空白支票。“華天雄警官,我願意為我的朋友黃飛擔保,不知需要多少錢——錢,不是問題,我可以為他支付不超過我全部資產的任何數目。”他從西裝口袋中取出一支鍍金高級鋼筆,看著華天雄因為疲倦略有些紅絲的眼:“你說一個數目,我可以現在就填。”“伍老先生,這不是錢的事。”“哦……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可以給我的朋友們打電話。你知道,我這個人,朋友是很多的。”華天雄明白眼前的這個老頭兒,能量如其所言,足能通天。他微微一笑,道:“伍老先生,你誤會我華天雄的意思了。韓冰固然現在就可以認定是殺死肖羽的嫌犯,但並不能認定他就是唯一的。黃飛殺沒殺人,我們必須還要通過工作來證明。”
“什麼警察!”燕子憤怒了,顧不上這是警察局,高聲用哭腔道,“黃飛他本來可以一逃了之,可他冒著那麼多的危險,幫助你們警方把韓冰挖了出來。你們沒有能耐抓韓冰,卻把好人黃飛關進大牢!你們是什麼警察啊?”
華天雄抽著一根煙,半天無語。燕子也覺自己有些失態,便以紙巾拭淚以掩窘態。
“我願意告訴你們,我和黃飛的關係,曾經奮鬥在同一條戰壕裏。那是戰友之情,沒人可以抹殺。我從個人情感上來說,當然願意相信黃飛沒有殺人,他是被人陷害的,他還是我的好兄弟。而事實上,從肖羽被殺的當天晚上,我們就懷疑殺人凶手可能不是黃飛,而是另有其人。”
伍秋桐和燕子一聽這話,都表情嚴肅地聽華天雄接著說下去。“因為就在肖羽被殺不久,就有人撥打110報警。但這個人不讓我們知道他的身份,匆匆掛斷了電話。以我們的經驗,報案人一定有自己的隱情。而且,房東一家當時就在隔壁看電視,他們不僅沒有聽到肖羽被殺時的任何動靜,反而是警察趕到以後才知自己家出了命案。”
華天雄把煙灰往一隻一次性紙水杯中彈了彈,進一步分析道:“以我對黃飛的了解,我相信黃飛還不至於傻到在凶器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燕子又忍不住插言道:“你們警察就知道抓黃飛!難道不可以從肖羽的日記裏找到線索?我敢打賭,肖羽日記一定寫滿了韓冰的名字!”
“日記?”華天雄一頭霧水,迷惘地盯著燕子因激動而漲紅的臉。他猛吸一口煙,把小半支煙用力摁到水杯裏去:“我們沒有發現日記啊!
我明白了。是韓冰——他殺死了肖羽,拿走了日記。”伍秋桐一直坐得很挺。他仿佛是在開戰前動員會,華天雄和燕子分別是作戰參謀和機要員在向他彙報戰情。華天雄左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骨折的右臂,然後很清晰地對著伍秋桐說:
“我們一開始就懷疑還有人躲在暗處,可我們沒有任何線索,所以找不到這個人。於是,我們隻好采用最常規的方法:抓到黃飛,排除或確定他是不是凶手。我承認,黃飛很聰明,他弄到了肖羽以前的日記,並迫使韓冰浮出了水麵。”
華天雄站起來,這是一種談話就此為止、他將送客的表示:“我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一句——”華天雄伸過手去,同伍秋桐和燕子分別用力握了握,“黃飛,應該是無罪的。”
2
重新擁有自由,是什麼感覺呢?黃飛在小時候,夏天常和小夥伴光著屁股到河水裏嬉戲。他們比賽潛入水底,看誰憋的時間長。在水底,他們屏住呼吸。實在忍不住,就用手把鼻子和嘴巴緊緊捂住。他們喘不過氣來,臉蛋被憋得通紅。在水底,黃飛甚至有好幾回產生了絕望的感覺——就要死了。大腦因為缺氧開始一片空白,差一點喪失意識。但他們忍著、憋著,他們挑戰著各自的人體極限。最後,他們終於憋不住了。他們從水底拚命地鑽出水麵,那動作笨拙而醜陋,酷似某種水中怪獸。於是,他們看到嶄新的一個世界!明媚的太陽,清冽的山風,蒼翠的高樹,無垠的碧草!更重要的是,可以自由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