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這本書的起源簡單,直接,甚至有著某種難以言明的偶然。

2000年的時候,我開始有意識地在圖書館裏集中閱讀美國的《 時代 》周刊與《 新聞周刊 》,這兩本著名的雜誌成為我要參與創辦的一本新聞雜誌的樣本,研究它們,成為我的一個作業。那時候,我渴望從這些號稱是雜誌世界的某種標杆的樣本中,找到新的雜誌語言。

我相信,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對於這個國家的表述與記錄。在最初我接觸到的2000年的《 時代 》雜誌裏,有著眾多的關於中國的記錄。那些記錄呈現著一種對於中國理解的陌生感,顯然這種美國式的中國觀令我好奇。我開始一本本地倒著閱讀可以接觸到的所有舊的《 時代 》雜誌。那些舊的故事組成了一個倒敘的中國現代史。這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利用更多的時間,在香港的一家著名的圖書館裏,閱讀到了那些舊雜誌,我以自己有限的英文,查閱了《 時代 》關於中國的記錄。自上世紀創刊至今,這本雜誌至少有上千篇關於中國的記錄。從孫中山的革命到民國的命運,蔣介石的興起,毛澤東領導的中共的步伐,宋美齡的美國演講,建國後的局外人的視角,“文化大革命”10年的美國旁觀者的記錄,以及他們關心的中國與美國的外交運勢……一個陌生的、連續的、屬於美國人發現的中國,撲麵而來。而這本雜誌關於中國的文字至少有500萬字。

同樣的發現,在另一本略遲於《 時代 》10年創刊的《 新聞周刊 》上。這本雜誌對於中國的記錄雖然沒有那樣係統,但它重磅式的獨具一格的報道,以及對於中國政治的現實描述,仍然有著新的閱讀感受。這兩本雜誌所描述的中國正在發生或者已發生的曆史,

令人深為震撼。

我親身經曆過的曆史,在這兩本雜誌上呈現著被遮蓋與誤讀的一麵。同樣的一件事,《 時代 》說著另外的話,並且報告著這件事的美國人的發現。而我看到的與他們描述的事情,竟然如此不同。同一件事的中國報道與美國說法,開始呈現著事物的多麵性,而後一種給我的震蕩尤其巨大。這種發現,在我接觸到《 紐約時報 》的時候,則給了我另外的感受。這個已創刊150多年的報紙,幾乎連續不斷地刊載各種關於中國的新聞1000多篇,文字達到600多萬字。而學者鄭緒源先生編就的《 帝國的回憶 》,則是這份世界上影響巨大的新聞報紙上的一個簡要的曆史現場重現。

美國的媒體對於中國的報道,事實上幾乎就是一個群體的圍觀行為。較早的與《 時代 》同屬一家公司,並早已倒閉的《 生活 》雜誌,則用影像記錄著中國。據我的不完全統計,這本雜誌上刊發的各種關於中國的報道與圖片至少有1000多幅。《 紐約客 》與更著名的《 華盛頓郵報 》也在不同的時期加入到對於中國的記錄中。這些發現開拓了我對於中國的認知,至少這些美國的新聞報刊群對於中國的描述,給我帶來巨大的震撼。他們發現的中國竟然是這樣的。

對於正在開放的中國人,以及渴望得到世界認知的中國,同樣渴望看到世界對於中國的發現,尤其是美國人對於中國的看法,即使這種看法帶著偏見或者誤讀。美國式的中國曆史,對於正在行進的中國,至少是一個重要的《 參考消息 》式的報告。

我想知道美國人對於中國曆史的記錄方式,以及他們如何看待中國,如何圍觀中國的方法,也許,我們需要一本原始的,沒有任何修飾的美國人對於中國曆史的記錄方式,不管這是一種偏見還是洞見,不管是一種真知還是誤讀。

這是我編這本書的一個基本動力。

從2001年6月開始,我想通過對於美國的這幾家主流報刊的報道,編選一部由美國媒體撰寫的中國現代史的著作,力圖以這幾家媒體群的原始資料重現一個世界大國之編年史的嚐試。期望尋找到這些主流媒體群對華報道對美國主流社會形成美式“中國觀”的影響線索以及他們對中國的記錄方式。當時的考量基於中國缺少一部西方人撰寫的中國現代史。著名史學家史景遷以及更多的包括將曆史寫得生動的黃仁宇等撰寫的書,已成為某一部分西方漢學家的發現,但那些發現仍然代表著某種學者的想象,和從中國舊書中發現的讀後感而已。再者,富強自信起來的中國人越來越在意於西方人尤其是美國人對於中國的發現與意見。但國內可以出版的這些西方關於中國的研究,或者媒體對中國的記錄,大多止於20世紀30年代以前,更新的關於1949年後的中國,以及那些真正影響到中國進程的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上山下鄉,毛澤東、鄧小平們所連接起來的曆史,則成為一片空白。